“是!老奴明白!定当万无一失!”王睿德心头凛然,躬身领命。
如此兴师动众保护一个宫女,这其中的意味,已近乎昭然若揭。
萧景承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玄色龙袍下摆拂过金砖地面,发出窸窣声。
他转身离开了偏殿。
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风雨欲来。
江怜依旧闭着眼,紧绷的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
殿内只剩下宫人极轻的脚步声,她刻意放缓自己微弱的呼吸。
江怜陷入思绪。
秦太医的诊断暂时解除了她的危机,但更大的风暴还在酝酿。
云家会如何垂死反扑?太医院的查验能否坐实“灵芝藏毒”的死局?
还有萧景承……他方才那近乎失控的震怒,究竟有几分是为了太后的安危,又有几分……是为了她江怜?
江怜眼底登时聚起一片冰冷,心头念头急转。
云瑶青,你亲手递来的刀,我已用它,狠狠捅进了云家。
这仅仅是个开始,靖王府的血,我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意识在药力的作用下有些飘忽,但慈宁宫那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清晰地回放。
想起云震霆献上那株“千年灵芝”,满殿响起惊叹抽气声,云瑶青那双怨毒眼中骤然迸发出狂喜光芒时,江怜就知道,她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冬雨的消息分毫不差,云家果然将这株所谓的祥瑞,当作了东山再起的最后赌注。
灵芝本身无毒。
云震霆再鲁直,也不会蠢到在太后寿宴上给太后下毒,那是自取灭亡。
但江怜要的,正是将这“无毒”之物,变成无可辩驳的“剧毒”!
她所依仗的,是医药相克之理。
那株生于北疆苦寒之地的雪灵芝,因其独特环境,根茎处会自然凝结一种寒性结晶,寻常服用甚至略有裨益。
江怜在太医院整理那些医学古籍时,曾在残卷上,瞥见过记载:一种名为“赤焰砂”粉末,一旦与雪灵芝中的寒晶相遇,便会引发剧烈冲突,症状与剧毒无异!
赤焰砂本身无毒,色泽暗沉,混入灵芝毫不起眼。
寿宴前,江怜便将细粉藏于指甲套内。
她自告奋勇的上前,其实早就谋划好的,指尖捏起那片赤红灵芝的瞬间,指甲套内暗藏的赤焰砂粉末,便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沾染其上。
她将灵芝含入口中,并非吞咽,让灵芝与之充分接触。
她精心计算着角度倒下,撞翻太后最珍爱的七彩琉璃莲花盏,让这件事足够大!
秦太医诊断出的“烈性剧毒侵体之兆”,正是她处心积虑想要的结果。
其实她早已服下解药,那是她根据古籍残方,药效能中和毒性,却也会让她承受痛苦。
值得吗?江怜无声诘问自己。
为了复仇,为了将云家彻底拖入深渊,她将自己置于如此万劫不复的险境。
靖王府冲天而起的烈焰,亲人凄厉绝望的惨叫,弟弟拖着残腿在码头上艰难扛活的背影……
这些画面一幕幕映入她的脑海。
对她来说是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让她亲自手刃仇人,这点痛,这点险,算得了什么?
她本就是从那场大火中爬出的复仇之鬼,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萧景承对她来说是个变数。
她对萧景承更多是利用,可这几天的接触下,江怜的心湖难以抑制地泛起一丝微澜。
他对她逾矩的保护……
那其中,是否真的有一丝一毫,是为她江怜这个人?而非是为了一个酷似明瑶的幻影?
帝王的恩宠如同镜花水月,最是虚幻无情。她眼下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任何一丝动摇,都可能让她万劫不复。
殿外极轻微的脚步声将江怜的思绪拉回,那人停在殿门外片刻,随即又悄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