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议论如同无处不在的阴风,总能寻着缝隙钻入江怜的耳中。
她面色沉静,研墨的动作依旧平稳流畅,唯有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趁着萧景承小憩的间隙,江怜偷得片刻喘息。
她并未回芜房,而是穿过几条罕有人至的僻静宫道,观察着周围形势,见没人跟上,便到一处杂役院落。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土炕上,冬雨蜷缩在棉被里,脸色依旧苍白,脖颈间那道紫黑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看到江怜进来,她眼底闪过一丝怔愣,随后冒起一层光芒,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江怜快步上前按住她,声音压得极低,“感觉如何?”
“江怜,这几天承蒙你关照,我已好许多。”冬雨的声音嘶哑破碎,“我知道是你救了我的命,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需要我做什么。”
江怜的声音冷冽清晰,“你只需记住,你的命,是我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云瑶青以为你死了,但这也是你的护身符,今后你听我的话,便不会有闪失。”
冬雨茫然的眼底扫过一丝了然。
“眼下,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江怜俯下身,凑近冬雨的耳边,低声细语。
第五十九章重新站立行走
江怜声音压得如同耳语,“冬雨,你帮我仔细回想,云瑶青平日里,最常在太后面前献什么殷勤?”
她见冬雨眼底茫然,便提醒道:“她平时那些熏香方子,你可知与太后是否有关?”
冬雨瞳孔猛地一缩,似乎想起来什么,她嘶哑道:“我记得!当时云瑶青时常陪太后去礼佛,太后送给她最喜欢的一种香,也是云瑶青最钟意的,叫雪中檀。听说皇上一来,她每次都会点那香。”
江怜的心猛地一跳。
雪中檀,果然!云瑶青的避子香,竟与太后宫中有关。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轻轻拍了拍冬雨的手背:“今后你便在这里休养身体,不要出任何动静,一旦被发现,后果你便知。你只要知道你想要的活路,我会给你。”
冬雨点头说:“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随即江怜便留下一些伤药,迅速走出木门。
回到养心殿,殿内气氛依旧沉凝。
萧景承已处理完一批奏折,正捏着眉心,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江怜悄然上前,为他换上一盏参茶。
她缓缓靠了过去,微凉的指尖先在唇边呵了口气,轻轻搓热,才轻轻按上他紧绷的太阳穴。
屏息凝神,指腹带着温热的力道徐徐揉按,沿着那突突跳动的青筋,由重渐轻。
江怜指下那紧蹙的眉峰,在她轻柔的抚触下,缓缓舒展开来。
“风寒可好些了?”萧景承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沉寂。
他没有抬头,目光还停留在奏章上,语气平静。
江怜研墨的动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声音温顺恭敬:“谢陛下垂问,托陛下洪福和秦太医圣手,已无大碍了。”
“嗯。”萧景承应了一声,端起参茶抿了一口。
放下茶盏时,他的目光无意掠过江怜的手腕,最终定格在她袖口边缘的玉镯。
他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波动。
“这镯子……”萧景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你腕上这镯子,样式倒是别致。瞧着……有些眼熟。”
眼熟?他怎么可能眼熟?这不过是母亲留下的银镯。
除非他见过类似的,在明瑶那里,还是在靖王府?
“回陛下,不过是奴婢幼时家贫,一位过路的好心人见奴婢可怜,随手赏下的旧物罢了。”
她微微抬起脸:“奴婢一直留着,算是个念想。样式粗陋,让陛下见笑了。”
她垂下眼睫,不敢再看萧景承的神情,只觉他的目光压在她的头顶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