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怜微微抬眼,余光掠过萧景承沉静的侧脸。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言语中带着不可察觉的警告,也在提醒他们不要扰了这宴席。

只是……云归卿胸中那口恶气,怕是被堵得更狠了。

江怜看着云归卿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额角青筋微跳,看来他是怒极。

御座上的威压沉甸甸地压下来,他终究是强压下这怒气,从喉间重重地“哼”了一声,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不甘地坐了回去。

阿依慕则是无事发生,拿起银杯继续把玩,对她来说刚才的插曲实是无足轻重。

江怜见她朝自己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带着点玩味。

短暂的死寂后,丝竹声小心翼翼地重新响起。

云瑶青看着兄长吃瘪,那张温婉可人的脸上更是挂不住,藏在宽袖之下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江怜见云瑶青死死盯着阿依慕,将她眼中怨毒尽收眼底。

就在这时,“咚”的一声闷响,云震霆重重放下了酒杯。

这位北疆归来的老将,动作并不大,却带着一股不羁,甚至都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江怜看向他,想必这就是云瑶青的父亲了。

只见他缓缓抬起头,那张脸,沟壑纵横,想必是在外打战饱经风霜。

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实属是锐利,堪堪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陛下,”云震霆粗粝沙哑,没有歇斯底里,却字字刺目,像是抓住了把柄般,敲入皇上心头。

“老臣在北疆,提着脑袋砍下狄戎王首级的时候,心里头念着的,就是陛下安泰,只有咱们大梁江山稳固,才少让陛下烦忧。可这……”

他话锋陡然一转,带着阴阳怪气,江怜感受到极具压迫力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可这千里迢迢回京,脚还没站稳,就是……”

“我这个女儿实在是不争气啊,听闻瑶青在宫里惹了陛下不快!被褫夺了‘恬妃’封号,降为昭仪,还禁足数月!”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悲愤控诉:“老臣这颗心,真像是被人生生塞进了冰窟窿里,拔凉拔凉啊!”

话音未落,他深深叹了口气,重重地将酒杯砸在面前的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酒液飞溅出来,染湿了桌上的织锦桌布。

虽然云震霆不阴不阳地说笑着,但看向江怜的目光掺杂着审视与嫉妒,让江怜心底泛起冷意。

来了。

江怜心头凛然,这云震霆,果然借题发挥,把矛头直指向她!

看起来像是在责备女儿,实则试探皇帝态度,敲打她这个“祸水”才是真。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用北疆的浴血,向皇帝施压,为他女儿讨“公道”,更是要借机除了她这个眼中钉。

死寂沉沉压了下来,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云瑶青适时拿起一方素白丝帕,按了按微红的眼角,将那满腹委屈的姿态演绎得淋漓尽致,无声地配合着父亲的控诉。

江怜见许燕柔的唇角不可察觉地抽动两下,这是这唇角没有笑,只有蚀骨的寒意。

想必她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云家父女吃瘪,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阿依慕挑了挑眉,红唇微张,终于觉得眼前这出戏有了点意思,放下了刚才把玩的酒杯,眼波流转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许玉凛则担忧地望向江怜,眉头紧锁,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显然在为她捏一把汗。

江怜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道道目光

云震霆的压迫、云瑶青的怨毒、阿依慕的玩味、许燕柔的幸灾乐祸,还有……

江怜蓦地抬眸,撞进他深沉的眼睛。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他的解释于云震霆而言,不过是事后辩白罢了,毫无意义。

所以她知道此时要开口的不是萧景承,这个口,必须由她来开。

她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