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胸腔中就要喷发而出的怒意。

立身于侧的张太医颔首趋近,跪在了许燕柔身前,嬷嬷们扶着许燕柔的手腕递了过去。

“娘娘胎像虚浮,乃是忧心过甚所致。”

片刻,张太医沉闷的声音响起。

他声音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身为贵妃,当务之急是静心养胎,诞下健康皇儿,若是胡思乱想,反而会伤了自身和胎儿。”

随后冰冷的话落下,将许燕柔心中最后的期许斩断。

“许相之事,自有国法公断,并非你一介后宫嫔妃能随意置喙。”

萧景承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身后半步的江怜身上。

“江怜。”

他声音不高,可殿中的每个人都能清晰的听见。

江怜思绪瞬间从算计中抽离,隐下眼底澎湃,屈膝应声:“在。”

“你留在昭阳殿,协助贵妃宫里的掌事嬷嬷,将这里一切都收拾妥当。”

萧景承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扫过满地狼藉,随后补充道。

“盯紧内务府,贵妃这里的一应用度,尤其是安胎所需,务必用最好的,若有丝毫怠慢,唯你是问。”

江怜眼底闪过一丝雪亮。

协助?

不,是监管,是要在许燕柔的身上套上一层枷锁。

她这个皇帝亲派的人,看候着贵妃,饮食起居,日常挪动,确保府中的胎儿不会因为贵妃的任何过激行为而受到伤害。

皇帝在乎的,从始至终都是她腹中那个尚未成型的“皇家血脉”!

至于这位许贵妃……等到皇儿落地之时,她便没了价值,等待她的兴许会是冷宫。

“遵旨。”江怜颔首,声音平静无波,长睫掩盖的眼底处,却是一片冰冷算计。

眼下是个绝佳的机会,不只能看到许燕柔的崩溃,或许,还能为她的伤口,用些烈药……

让这痛苦和怨恨的火舌,烧向该去的地方。

萧景承的目光重新落回了瘫软在地,眼神空洞的许燕柔身上,语气恢复了疏离:“你好生修养,莫要再做出无谓之事,伤及自身与皇儿。”

“朕已吩咐太医院,有专人每日前来请脉,需要什么补品,只管吩咐内务府,朕已命人备下。”

他挥了挥手,仿佛要将面前的污浊之气驱散。

王睿德会意,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将早已备好的锦盒抬了上来。

盖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品相极佳的山参,血燕窝,灵芝等名贵药材。

许燕柔像是提线木偶般抬起头,茫然的目光扫过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品,最后落在了萧景承那张没有关切,没有怜惜,甚至闪过一丝厌烦的脸上。

霎时,她眼底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了死灰般的悲切。

这悲切,江怜看得一清二楚,也再熟悉不过是大彻大悟的了然,是无可奈何的愤然。

正如当日她亲手接过云瑶青递来的那碗红花汤一般。

许燕柔缓缓垂首,仿佛行尸走肉,凌乱的发丝遮住她绝望的脸庞,跪在地上的身子颤抖着,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她缓缓抬眸,目光看向江怜的方向。

霎时间,死灰般的眸子登时被恨意染得猩红,许燕柔咬紧了牙关,奋力站起身张开双手势要扑倒江怜!

江怜登时有些怔愣她这是做什么?

即便再恨自己,在御前如此失仪,她疯了吗!?

冰冷的手腕贴上一层滚烫,江怜的身子猛地一斜便被拉到了宽大的身躯之后。

熟悉的龙涎香传了过来,登时添了几分安心。

江怜的目光越过萧景承的肩头,落在许燕柔的身上。

她被嬷嬷压了下来,张太医拿出银针,两针下去,她便昏昏而睡。

“皇上放心,奴婢没事。”江怜后退欠身,温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