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怜便如过去无数个在养心殿当值的夜晚一样,自然地走到案旁,替他细细研墨。
萧景承似乎也已极其习惯她在身旁的身影,目光专注于奏折之上。
当他再次拿起那份云归卿的口供时,忍不住冷笑一声,语气中含着一丝不明显的怒意。
“证据确凿之事,还敢百般抵赖,咬死了不知狄戎人如何出现,只承认自己误信谣言、急于立功才引朕前去。他这是笃定了朕此刻查不到更多,动不了他云家根本。”
江怜的目光掠过那口供上的字迹,果然如她所料,云归卿将所有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如此有恃无恐,无非是知道背后还有人会保他,替他扫清首尾。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手下的墨条在砚台上晕出更深的墨汁,似乎随口轻声问道。
“云小将军下了大理寺狱,此事旁人或许不知,云老将军作为父亲却不可能不知晓。”
“可为何至今未曾听闻其有何动静?即便不求情,总要来过问一句吧?”
萧景承冷哼一声,精致冷酷的眉眼中含着淡淡的嘲讽。
“云震霆?他要么是想赶紧和这个逆子划清界限,要么就是在暗中筹谋更大的动作。朕看,倒更像是后者。”
他的语气含着一丝杀意,江怜却了然。
想来萧景承也已经派人严密监视住了云震霆的一举一动,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云震霆自己按捺不住跳出来,便可一并收网。
她手中沈如霜给的那些证据,此刻确实不宜早早抛出,以免打草惊蛇。
时机一到,那便是钉死云家父子的最后一根棺材钉。
萧景承见她研墨久了,怕她牵动伤口,便指了指自己身侧的座位。
“坐下歇着,不必一直站着劳累。”
江怜温顺地依言坐下,看着他自然而然的体贴,微微扬唇,看来骊山那一挡这步险棋,她走对了。
这时,萧景承又拿起另一份奏折,看了几眼,忽然抬眼看向江怜,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的认真。
“许玉凛最终向朕求了什么,你可知道?”
江怜察觉到他那几分认真的目光,心中已然明了。
许玉凛对她求而不得,再加上有许燕柔在旁勒令,绝不敢再触怒萧景承。
而许家眼下最迫切的,自然是还在狱中的许丞相。
第一百零七章一箭双雕的计谋
但在萧景承面前,她只是微微摇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与茫然。
“臣妾不知许公子所求,应与臣妾无关了。”
萧景承的目光灼灼,似乎看透了她那点刻意保持距离的心思,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来怜儿对许玉凛,当真是不甚关注。”
他顿了顿,才道:“他求不成姻缘,便转而求朕放他父亲出狱。”
他话锋一转,竟直接问道:“你觉得,朕该放吗?”
江怜立刻垂眸,恭谨道:“陛下,后宫不得干政。此等朝堂大事,臣妾不敢妄议。”
萧景承却伸出手,将她因研墨而指尖沾了点墨渍的手拉过来,用自己的手边的明黄色帕巾轻轻擦拭着,顺势便握在掌心摩挲,语气不容拒绝。
“朕允许你议论,说吧。”
有了他的许可,江怜不再推辞,却也没打算露出锋芒,只斟酌着说道。
“许公子只求陛下放许丞相归家,却未言明是以怎样的身份归家,如何归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许丞相贪腐,证据确凿,若只因陛下一个承诺便安然无恙地释放,不仅难以服众,恐寒了清廉朝臣之心,亦让天下百姓觉得法理不公。”
她点到即止,并未深入分析利弊,更未给出具体建议。
帝王的允许并非免死金牌,她初登嫔位,需得懂得藏锋守拙,过分的聪慧和锋芒毕露,反而会叫萧景承怀疑此前她所做的一切是否掺了算计。
萧景承眼底掠过一丝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