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碎蛋黄落下,掉在粥碗里染出来一片油菜花似的黄。第二口,第三口,半只鸡蛋一股脑塞进腮帮子,就着一口粥囫囵咽下去。便算是吃完了。
何景深又给陈轲剥一粒蛋,又放到碗里,吃掉一小半的粥碗又被鸡蛋给撑满了。
陈轲又愣一愣。
何景深不再追问陈轲家里的事,转而说:“听说你落榜了。”
他说的自然是转专业考试的事。他前天出差去B市开会,今天下午才回来,一回来就听说这事。
陈轲唔了一声。他还在纠结碗里的蛋,他是真吃不下了,这可怎么办呢?
他试着咬了一口尖尖的那端,嫩嫩的蛋白被他抿在嘴里,瞧着碗里缺了一块的鸡蛋发愁。
何景深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他本来只是顺道路过陈轲楼下,就想把人叫出来谈谈。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
“明天上午有空?”
陈轲大睁起眼睛。
“有空就来我办公室一趟。”何景深道:“十点以前。”
陈轲再次点头,而何景深已经起身走了。走路的时候手揣在裤兜里,那道背影何景深当时走路的样子被陈轲记了十几年,记了一辈子。
陈轲当然明白事情有了转机,何景深刚刚离开,他心里那朵燥热的火焰就开始欢快跳跃。他激动得连手都抖了一阵,就着稀粥吞了药,把鸡蛋和剩下的粥都倒掉了,馒头装在袋子里带走。
回到宿舍,他才像想起什么来,问门口舍管老大爷:“叔叔,刚才是有人找我吗?”
大爷鹅一样地抻起脖子,老花镜往下面拉了拉,透过窗格看他:“哪个宿舍?叫什么?”
“我叫陈轲。505的。”
“人都已经走了。”大爷扶正眼镜,抖了抖报纸又读起来。
“他有没有说他是谁,他没有给我留什么东西吗?”陈轲又问,语声显得焦急,谁找了他呢?会不会是认识他的伙伴,会不会是什么远方的朋友,会不会是失散了很多年的亲人?
大爷说:“没有。”有点不耐烦了,蔑了他一眼:“没找到人回头肯定还会来的,急个什么。”
陈轲一想是哦,有道理。
他这么想,慢悠悠地上了楼去,很快便把这事忘记了。他这一忘就是几个月,几年。忘了几年又几年。后来他从美国学成归国,有了自己的工作有了自己的事业,见到何景深还时常想起这事。
他问何景深:“老师,您那年是不是到我宿舍楼底下找过我?”
何景深总会是很淡然地,也不知是真忘了还是压根没放心上,说:“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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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陈轲回到宿舍,又看见堆叠在桌上的绘本。
他心中有了希望,这些绘本也再次变得亲切而令他喜爱。他走到桌边,带着不舍与柔怜的目光抚摸这些精致的图册,抚摸它们整洁精致的封面,抚摸里面细腻柔软的纸页。
他再次将它们收起来,收在衣柜里最上面的一层。这一层柜子不容易受潮,经常在夜晚光顾寝室的耗子也啃不着,很安全。做好这些,他因为发烧不舒服没再去图书馆,就呆在宿舍里开始忙着写他的作业。他坐在台灯下一直忙到很晚,做好的作业被同学借去交相传抄,而他寝室里的同学晚上合伙玩游戏,各自抱着各自的笔记本电脑,DOTA一局连着一局,拍桌声叫骂声嘶力竭。
半夜,发烧的陈轲还在撑着脑袋看书,同学们都已经玩得筋疲力尽上床睡觉,吊灯一灭此起彼伏的鼾声像夏天里打雷。陈轲时而抬一抬头,望向窗外幽深的夜,望向闪亮着星辰的树梢。
第二天陈轲高烧好了一些,从三十九烧到了三十八。
发烧的时候并睡不好觉,一整个晚上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甚至半夜下床洗了个澡。凌晨六点闹钟没响他便起了床,卷起自己的书,本子,笔,在寝室同学的梦话声里出门上自习去了。
他穿过宿舍园区的长道,他走过薄雾弥漫的操场。九月的六点天刚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