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变得一无所有的落空感。他现在满脑空白,但若有一些精神,他便要想,他是为什么要活着呢。
他是个孤儿,爱他的,曾经爱过他的,他爱的,都会离他而去。他孤独成这样,没有家,没有亲人,就算有再大的成就,再多的辉煌,有什么用呢?
以前他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只为自己活着,但现在他体会过了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爱,他知道有一些东西绝不是靠着“天分”,靠着“努力”,靠着“奋斗”,就可以随随便便予取予夺,随随便便地说有就有。
他明明有过,却又在某一天浑然不觉地把它们弃如敝履。
他的生命便从此缺了一块,无从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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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晚了。
路灯静伫,人行稀松。
摊贩收了摊,店铺关了门,学校外的背静区域没有巡逻的保安警卫,陈轲坐了半夜,所有的精神都在疼痛中一丝一线终于耗尽,他不知何时靠着花台便睡过去。
这是他头一回睡在这样的地方,他连脏也顾不得,连旁边墙根下的下水道散发出的、老鼠腐烂的臭味也闻不见。他是病了,没有办法再照顾自己,这么多年生病的时候如果没有何景深照顾他,他便一直是这样得过且过地过来。
这一道夜晚无比漫长,漫长得没有温度,漫长得没有尽头。陈轲没有做梦,也可能做了很多的梦,也可能是噩梦。他都不知道。
就像一年多以前在特伦敦的那个冬天,圣诞前夜,他将要死去的时候。那时他也是浑浑噩噩地什么也不知道,那时候他醉酒,灯影昏黄,零下十几度的雪冷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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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因为对之前的版本不满意,所以后面就是重新写的了。
41 ? 番外之一·归来 6
◎以后做师生也好,做朋友也好,固然不能够走得太近,但也不能就这样彻底了断。不然陈轲是绝不会让他省心的。◎
再听见有关于陈轲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
何景深这个人就是这样。早年在A大跟着导师从学的时代,他这一副冥顽不化的朽木作风就很是出类拔群。他严谨,刻板,说一不二,用他导师的话说何景深这个学生从外表到内心都被修理得像精致的工艺品(潜在话是可惜就是不太像人这是当时何景深某位师兄的解读)。何景深从不对任何无意义的事付出哪怕半分多余的精力,他要和陈轲互不相欠,那就一定必然地是互不相欠。
赶走陈轲的那个晚上,夜深的时候,何景深最后一次推开公寓的房门。确认陈轲的确走了,他并不失落,也不怎么担切这些担切对他来说是不必要的,陈轲已经二十三岁,读了那么多书,去了那么多地方,学业有成,也总算从过去的失败和浑噩里走出来。这样的一个人还能出什么事呢?
他总不能管着陈轲一辈子。他如今这般糟糕的处境也不容许他再和陈轲有什么名分。他一开始收下陈轲,也只是想看着陈轲长大成人,能够有所成就而已。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如今他教出来的第一个学生终归给了他一份答卷,及格也好,不及格也好,毕业也好,肄业也罢,他可以把他的责任放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何景深的确再也没有去思考任何关于陈轲的事。他照常生活和工作,晨起锻炼,午间休息,自己给自己做饭或在教工食堂里用餐。下午下班过后他回到公寓,略作休息,夜晚时分便又浸淫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艺术和理想的世界里。
星期二,清晨何景深出门前发现绿萝黄了一片叶子,他把叶片摘掉,拎着他的提包出门上班。
临近中午,办公室电话响了。
“建筑系办公室。”何景深道。这是他在系部的工作岗位,接电话的时候他总会自报家门。
“请问是不是A大建筑系?”对面还是再问了一遍。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何景深看了眼来电显示,陌生的号码,021开头,本地的座机。他放下手里的中性笔,推了推眼镜:“是,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