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槛上亦落着一道斜斜的光痕,寺周古木参天,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 在地上落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殿前?,一道绯红的身影孑然而立, 那身官袍颜色极正, 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红白相映,醒目得近乎灼眼。

他?侧身站着, 背对着身后?的人, 四下里静得出奇, 唯有远处大殿隐约传来的诵经声, 木鱼笃笃,悠远钟鸣, 以?及僧侣们?轻悄的脚步声, 愈发衬得此处二人间的沉默。

温棠过?了会儿,喊了声, “章大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静水的石子, 激起?微澜。

“明日启程,想必还?有许多?行囊需打点, 江夫人应该现在就在家中焦急地等你,她是?最挂心你之人,你该早些回去了。”

“你我,当避嫌。”

语毕, 温棠不再多?言,径直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身影没入殿外明亮的阳光里,她走得又?快又?稳,一次也不曾回头。因此,她未能看见身后?那人,在她身影消失后?,依旧在原地伫立良久,方?才面上那丝若有若无的怅惘,已如晨露般蒸发殆尽,只余下一片冰封的漠然,连唇角勉强扯出的一点弧度,也彻底抿平了。

他?白皙的额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自上次留下后?便未用心料理,手背上亦有类似的旧痕,江夫人曾再三叮嘱需用上好的祛疤膏药,他?却置若罔闻,这些丑陋的印记,如同精美的瓷器上突兀的裂璺,在他?不笑时?,无端为那张俊美的脸笼上一层阴鸷之气,然而一旦他?唇角弯起?,那冰封的漠然便如春阳融雪,瞬间化作令人如沐春风的温煦,这般极致的反差,使得他?周身的气质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割裂感。

“施主,”一旁静候的主持适时?上前?,双手合十?,示意小沙弥奉上三支点燃的线香,“可在此上香祈福,诚心跪拜即可。”

章尧接过?,依着住持指引,撩开绯红官袍的袖摆,屈膝跪在蒲团之上,对着悲悯俯视众生的神佛,深深叩首。

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砖,

所求为何?

无人知晓,

唯有他?自己。

山寺清幽,下山的路虽不甚陡峭,却漫长?蜿蜒,两旁古木参天,浓荫蔽日,空气里弥漫着山林特有的清冽湿气,隐隐透着一丝阴冷,满目皆是?沉郁的苍翠,

唯有一抹浓烈如血的绯红,正沿着这湿滑幽暗的石阶,一步一步,一路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