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攥着腐烂、字迹斑驳的刘菡梅牌位,眼眶发红,一种?失控的疼痛感从五脏六腑深处凶猛袭来,疼得她每一次粗重呼吸都胸腔疼到抽搐。
她怎么会蠢到相?信,刘菡梅是真的不?敢再爱李恒,她是真的不?想埋葬在他身边。她分明在李恒死去的那一天,就把自己和?他埋葬在了一块!
不?知过了多久,赵客紧张担忧地看着坟墓里?眼眶发红的女人,无?数次想跳进去,哪怕只是站在她身边也好,又无?数次按住自己的脚步。
他相?信,此时此刻,李勤更想和?她的一家人独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陪伴,她只要自己走?出来。
赵客发白的手指死死攥着,掌心都被指甲印掐出血来仍一无?所觉,疼到他几乎麻木,坟墓里?的身影终于有了动静。
她单薄孤立着的身影离开?坟墓,坚韧、顽强、站得笔直,似乎无?论冬日寒风有多凛冽也吹不?倒她,她紧紧握着牌位,捧着李恒的骨灰盒从坟墓里?走?出来。
“没良心的!还有脸哭,都是男人捧灵位,她在村子?里?走?,我?看他爸得气得魂都散了,能喊回来才怪!”
“看起来真搞笑,女人捧起骨灰盒,男人倒成了跟队敲锣的。”
赵客面无?表情,丝毫不?在意周围的议论,他的眼里?只有坚定走?在他身前的女人,看着她的背影,重重敲响手中的锣。
“砰”的一声尖利锣声落下,远处枯黄的杨树上有几只黑鸟飞走?,李勤穿过浓浓白雾,朗声喊道:“爸,回家,我?和?妈妈在等你!”
一句话石破天惊,村子?里?没去看戏的,老远见一个女人走?过来,手里?捧着骨灰盒,每一声锣落下,都在高喊:“爸,回家,我?和?妈妈在等你!”
这一看就是护送前的招魂,可这喊的都是什么啊!
以前都是男丁来喊,声音洪亮,雄浑有力,一看就有气势,出口内容是:“逝者归来,庇祖佑乡!逝者回来,家宅兴旺!”
再看眼前,招魂不?像招魂!简直礼崩乐坏!
村里?不?少人从家中跑出来看热闹,嫌恶、责怪、惊讶、嗔笑……
男女老少,什么样的反应都有,李根国怎么也没有想到,全?村的坟都迁了,最后?一个李恒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李勤绕着村子?走?了一圈,走?到哪都有人看。
而?那些人如何看待,李勤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曾经?,她那么怕自己做错事,和?赵客网聊,害怕哪天发现了被人议论她古怪,被人偷拍了照片,立马想到自己丢尽了刘菡梅的脸传到村子?里?会被人耻笑,可是这一瞬间,又或者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怕了。
她再也不?要!再也不?要被任何的规矩束缚!
“爸,回家,我?和?妈妈在等你!”
她只要一家人团聚!
白雾渐渐散去,李勤绕着村子?走?了一圈,随着她坚毅高喊的招魂,太阳逐渐出来,看热闹的人群也慢慢散去,议论来议论去,引不?来当事人半点在意眼神,也觉无?趣离开?。
赵客放下手中的锣,看着最终站在小土屋的木门前,捧着骨灰盒望着满院荒草,还在低喃“回家”的李勤,终于走?了过去。
“李勤……”
她的手冻得通红发抖,他不?能再任由她这么站下去,他小心捧住她的手指,刺骨的冰凉像包住的是冰块,即便如此他也不?舍得丢。
“李勤,跟你曾经?的家告个别?,我?们就出发吧,你的家没散,在安城,在你给自己用心装修的房子?里?,在有大金小余的房子?里?,在只要有你和?我?,和?你家人的任何地方。”
冷风吹得李勤脸干裂,嘴唇发白。
片刻,她怔怔地抬头看他,赵客看清她黑眸里?的泪水,胸口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细长?睫毛轻颤,她的眼泪跟着就落了下来,酸涩、伤心地看着他,坦诚道:“赵客,你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