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覆在她脸上的那张面纱扫过了他的脸。尔后,她摘了潮湿的面纱,一对湿漉漉的眼眸凑近他,贴在了他的唇上。
他清醒了一刹那,惊觉一朵带着甘露的花瓣将他轻轻覆盖。但转瞬之间,甘露变成了炙热的苦海,铺天盖地涌过来,让他有种窒息之感。
他从来不知一个人的眼泪可以这样多,他想问她到底在做什么,因为他快要死了,她就难过至此么?为什么?
理智也被苦海淹没,他无法冷静思索,时至今日也想不通缘由。
她的举止太匪夷所思了,那之后很长时间,他都怀疑那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他在昏迷中胡乱编造的一个梦。
显然这梦太荒诞,如今也不适合当面说破。只有她留下的面纱,提醒他那件事是真的。
“当时是想救你,但不起作用。”奚华也觉得奇怪,那时候她哭了那么久,流了那么多眼泪,连旁边的枯草都变绿了,受伤的黑鸦都展翅飞走了,她抱着的那个人怎么还是奄奄一息。
她明明答应母妃再也不会哭了,但又为一个将死之人违背了自己的决定。若当初知道他是天师,是她此生最大的威胁,她还会为他做到这一步吗?
奚华也想不通,世事难料,追溯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她还抓着他的手腕,间隔在两人之间的衣料原本是干燥的,但她掌心里渐渐感受到湿意。一开始她以为是汗,毕竟自嘉阳公主离开,“金桃”出现,她就生出一股莫名的燥热。
但她的那点儿汗还不至于向他衣袖上渗透。且这一夜甜腻得叫人发晕的空气太稠密了,掺了一丝别的气味,逐渐浓烈,终于被她嗅出。
“天师还没好?”奚华倏地松手,那黏腻的触感竟然是血。
宁天微手肘撞在左侧床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天师怎么回事?”奚华想起紫茶昨夜所说,近日皇都妖鬼猖獗,天师却没有出面解决,原来是在养伤。
“好了。没事。”宁天微一语带过,手腕被她松开之后,反而更能感受到她掌心的灼热是不正常的。
“女鬼”已驱,他本不欲久留,但见她额间热汗不止,面纱之下浮现一簇红云,她右手搁在被褥之外,紧紧握着拳头。
他问:“公主怎么了?”
奚华还没开口,房间里突然闪过一束红光。
美人榻上那朵芙蕖佛灯骤然亮起,旋绕上升,数层花瓣齐齐张开,顶部那一抹浅红倏地变深,像血浸透每一片花瓣,很快变成了燃烧的火焰,照亮整个寝殿。
这佛灯竟是妖灯!
火焰越烧越烈,熊熊燃烧的芙蕖中心升起一枚花心,居然是一颗血淋淋的眼仁。眼仁飞得更高,肆意冲撞,疯狂散布妖气,火光中泛起一缕缕紫雾,越发阴森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