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追溯到小公主身死那日, 灵鹤自知犯了死罪,被宁昉收回识海。

它知道他对它恨极,它和他一样?,恨自己。绝大多数时候它都在沉睡,企图回避那一日的伤悲。

它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独立出现,没想到有一日宁昉居然又强行逼迫它出来?。它抗拒但却?无奈,化鹤而出,见?到圆月高悬。

它也奇怪,宁昉哪来?的兴致邀它一起赏月,难道是一个人太孤独了需要陪伴?

果然,他并无那等闲情逸致,对明月视而不见?,反倒把它带去一个黯淡无光,与世隔绝的地方被他封印的映寒仙洲。

仙洲里阒寂无声,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山光水色,什么都没有,也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不对,水还是有的。当时宁昉就倚在湖边,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一言不发朝它伸手。

它飞过去,翅翼刚扫过他冷白的手,毫无预兆地变成了鹤簪,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此人是疯了吗?居然还把它变作鹤簪,这不是他最痛恨的东西?

它正做此想,忽然被他死死捏紧,对准他心口位置,狠狠一刺。

噩梦在刹那间重现,温热的血喷涌而来?将它包裹,痛感和窒息感一拥而上。它确信此人真是疯了。

是小公主教坏了他,而他青出于蓝。

它挣脱不了,被迫重浴赤色血河,又见?他取出一只的方形玉匣,单手轻巧地打开它,里面居然装着一金一蓝一对眼瞳!

那是小公主的异瞳,是她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或许小公主根本没打算留给他,只是他一厢情愿这样?认为。

异瞳的光泽变弱了,早已?不及当初璀璨夺目,若它彻底失去光泽,是不是就彻底失活毁灭?

宁昉显然和它有一样?的担忧。他向前倾身,右手握紧它刺进心口,不许它挣扎逃离;左手托着玉匣抵在伤口下侧,静待鲜血滴入匣中。

染血之后?,异瞳果然重现生机,再次流光溢彩。

它听见?他舒了一口气,他明明应该咬紧牙关忍住钻心之痛,他居然还发出如愿以?偿的喟叹。

鹤簪惊呆了,此人是尝试了多少?种丧心病狂的办法,才想到用心头血来?滋养异瞳?他用自己的神识扎心取血,是自我惩罚吗,这世上安能有人比他更疯?

它惊诧不已?,全身都麻木了,又被他拔出来?,让它变回灵鹤,展开小公主生前的梦境。

他一边等心头血注满玉匣,一边把她的梦从后?往前一一看过,直到最后?一个梦:黄陵地宫里,被灵泽之泪洇湿的吻。

灵鹤心力交瘁,他还不许它停下。他把那个梦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看到梦的最后?,听到她说“你亲了我,要负责的,你不能死了”,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笑,尔后?垂首看着玉匣中那对异瞳。

异瞳光辉流转,似乎正同他两两相望。

“放心,不会死的。”他朝异瞳说话,带着笑柔声劝它,“你也笑一笑吧,不要哭了。”

灵鹤没忍心揭穿他:真的不会死吗?看起来?他离死也不远了。若他死去,它作为一缕神识,自然也就随风飞散了。

灵鹤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一次,没想到一个月以?后?,宁昉又来?了映寒仙洲,把全套流程重复了一遍。

原来?取心头血并非一劳永逸,玉匣之中的血液会被异瞳消耗,那点儿血量至多够用一个月。每逢至阴至柔的月圆之夜,他都会来?此与世隔绝之地,献祭一般完成取血的仪式。

九十九年,无一月例外。

重复太多次之后?,灵鹤都对每个步骤了如指掌了,什么时候该变成鹤簪,什么时候该钻进他的掌心,什么时候刺进心口,什么时候展开昔日旧梦。

有时它会想,幸好它吃掉的第一个梦是个美梦。

假如小公主在梦里没说那句话,没有要求他必须活着,他还会不会坚持活着,或是选择与她一同归去?

作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