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黄昏的日光自菱花隔窗漏入,在金砖铺地拓下几道乌压压的疏离花影。
殿内设有天子龙首宝座,一扇祥瑞绣画屏风后头, 坐着一名神情肃穆的老?者。
此人正是吴国的君主,宣宁帝。
宣宁帝的脸色晦暗, 隐在青铜香炉袅袅燃起的檀香中,不辨喜怒。
殿内气氛凝重, 太子李傅昀率先开口:“父皇, 崔珏阴险奸诈, 他仅用一月便能?战胜张氏,却偏偏欺瞒君主, 从国库支出能?供五万精兵行军半年的军需辎重……如今崔珏班师还朝, 不仅不退还这笔军饷,还谎称粮仓被张家兵马偷袭,物资尽数焚烧殆尽……他莫不是把我?李家当猴子戏耍?!”
靖王李彰自上次被崔珏横刀夺爱, 便与他结下私仇,如今听得皇兄上眼药, 自是连连应和称是:“儿臣看他行径乖张, 半点?不知尊卑,亦不敬君臣之礼, 定是起了欺君罔上之心!父皇, 崔珏留不得啊!”
两个?儿子义愤填膺地声讨吴东崔氏,大有提枪上阵,与崔珏一决高下的架势。
宣宁帝冷眼旁观, 并未出声。
宣宁帝做了三十载的皇帝,如何不知崔氏尊长各个?城府深沉?早在宣宁帝初登帝位时?,便知这群世家人的豺狼野心, 他卧薪尝胆,忍辱求全多年,方才蒙蔽了崔家,重掌君权,再也不当门阀掌心的傀儡皇帝。
宣宁帝手上沾的血,可并不比崔家少。
只他的儿子命好,生来便在他的丰满羽翼之下长大,全然不知高门贵族从前的煊赫,从前如何一手遮天……正因儿郎被宣宁帝保护太好,才会手段稚嫩,说?出这般惹人发?笑的言论。
宣宁帝倒也不恼,只耐心问儿子们:“那尔等待如何?是出兵将崔珏斩杀于皇城之中,还是下旨将其贬为白身,褫夺官职,将他发?配原籍?”
太子李傅昀听得父亲的语气虽温和,提问却颇有微词,他回过神来,缄默不语。
反倒是靖王李彰兴奋不已:“父皇,依儿臣之见,崔珏德不配位,应当先革下他的左仆射一职,再查办整个?崔家……”
没等李彰说?完,宣宁帝便重重叹一口气。
李彰顿时?脸色发?白,不敢多问,只频频瞥向兄长,企图得到一星半点?儿的提示。
太子:“儿臣查探过了,崔家在城中兵马仅有三万兵马,不足为惧……崔家势单力薄,又被士族门阀忌惮,我?们如何杀他不得?”
宣宁帝摇摇头:“尔等可曾想过,此次讨伐张氏,崔珏仅用一个?月便成了事。朕只派给二万禁军,若崔珏想应敌张家五万精兵,势必要再领三四万私兵助阵,方有一战之力,可他出城之时?,所率领的崔家军将不过区区一万……”
太子神情肃然:“还请父皇赐教。”
宣宁帝:“崔珏此番能?够速战速决,必定有其他兵马外援策应,方能?在一个?月内,围剿张氏大族。兵贵神速,崔珏既能?及时?求援策应己方,可见是隐藏了真实战力……也就是说?,你看见的,是崔家三万兵马,在你看不见之处,你不知崔珏手里还留有多少底牌。面对这样的对手,你若先发?制人出招,反倒给他一个?谋反的借口,到时?候金銮殿上即位之人,便不知是崔氏还是李氏了。”
太子听完,神色大变。
子承父业,他还想着接手父皇的江山社稷,又如何肯将偌大家业拱手让人?
太子眉间忧虑重重:“儿臣不明白,倘若崔珏如此险恶,父皇为何还要容他?甚至不惜将皇妹下嫁于他,与崔家联姻,助长其世家嚣张气焰……”
宣宁帝:“自是为了稳住崔家,不动摇吴国根本?……往后两家成了姻亲,如想警惕崔氏,亦有枕边人可以就近刺探敌情。”
太子听懂了。
日后李慕瑶可以成为天家眼线,能?将她?嫁给崔珏自是再好不过。
太子颔首:“父皇所言极是,看来皇妹的的婚事,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只是,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