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借本能反应,笨拙地把一切挑破了。
游叙的爱纯粹的,专注的,固执的,疯狂的,像令人惧怕的雷电暴风雨,正是他这片贪婪的荒芜所需要的,为之生存的,普通的石头和一点小雨打动不了,生不出绿洲。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生命作为交换,保留游叙和自己充满纯粹之爱的心境。
他也为了这些爱赴汤蹈火不择手段,把他们两个推进地狱,又不得不活着出来。
都说爱情经不起考验,他偏偏不信这个邪。
扒开破碎的心,他在潜意识行为里,也为游叙量身定做了一场阴谋,用游叙的底线做赌注,把生活玩得毁灭,把爱情玩死了。
游叙深吸一口气,不愧是谈梦西,十几年的饭白吃,一点儿没变。
他稍设想下自己差点错过什么,如果有一刻,放任愤怒和自尊压倒爱和包容,只觉得惊恐。
他混乱又激动,“如果我没来?如果我中途走了?”
“没来也没关系,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放自己一马吧,你爱自己的劳动成果,爱你的父母,爱车,这份清单里面,别忘了加上自己。”
“遇见你之前,我很爱自己!”
“不要再这样想。”谈梦西毫不留情地纠正他,“不是我让你不爱自己,不是我。”
游叙哑口无言。
谈梦西的语气坚定,“你完全可以像遇到我之前,我跟你在一起,只因为你是你,你不需要做好所有事,我也会跟你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太久,差点忘记一见钟情的原因。
那是他第一次对人类产生浓厚的兴趣,有人竟然可以勾起他的探究欲,激活他的心。经历过独自奋力向上,与亲人生离死别,还透过父母看透爱情,他的心与他的年龄不符,它那么老成忧郁,游叙却惹得它兔子似的胡乱蹦跳。他像活在黑暗里的人,瞥见光,不论在哪个方向,不由自主地去看,去追。
不需要还清贷款的房子,傲人的工作,无忧的未来,谈梦西也会爱游叙。
谈梦西的这番话像颗子弹,在半空中高速旋转着,脱去残酷的“我不能再忍受了”弹壳,弹头由一种有力量的东西铸造,高温,迅猛,撕碎一切阻挡,击穿了游叙的心脏。
他的感受强烈,却没尝到剧痛。奇异的感觉从心脏这个小点开始蔓延,哗一下燃遍他的全身。
像要生病,像发高烧,像他对谈梦西告白,谈梦西说出令他欣喜若狂的“还是那天”。
游叙也想起最初,谈梦西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在他眼里摊开自己,柔软得吓人。
他产生一个纯真又充满诗意的冲动,他要无条件保护他,绝不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为难谈梦西的帮凶。
他怕谈梦西对他产生恐惧,恐惧却早成事实,谈梦西经常对他露出犹豫和苦恼的神情,生怕他动不动进行道德指责,上升到诛心论。
忠贞不渝的誓言混了毒药,谈梦西表现得棒极了,他喂什么给谈梦西,谈梦西都会听话地咽下去,而且知道自己迟早会因此死掉。
爱是他的武器,倔强的灵魂在他的武器下受尽鞭笞,咬着嘴唇不说话,也不再落泪。
十二年之前的自己,会想到十二年之后自己经常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对这个人大吼大叫,扼住这道灵魂的喉咙,站在世界的这一边,与这个人为敌吗?
游叙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谈梦西。
漆黑的眼珠蒙了一层厚实的反光膜,那是泪水,没有愤怒,充满男人真实的脆弱,无助绝望的美。
谈梦西也仰视了他。
他想,他还是爱游叙。
再有一次,他还是会爱上他。
从他们的第一面起,爱他是冥冥之中的宿命,灵魂深处无法抵抗的呼唤。远离一个爱的人,是违背本能的。
谈梦西站起来,认为游叙需要一个拥抱,有义务给对方一个敞开的怀抱。
游叙挥开他的手,声音破碎得不成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