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秦仲渊甫一撤离,他埋伏在寺中的死士便四处点火,般若堂、藏经阁皆陷入火海。寺中弟子忙于救火,待火势稍歇,又逢暴雨如注,山道泥泞难行?,马蹄印、脚印皆被雨水冲得一干二净。我率人追过去时,早已没了他们的踪影。”

说到?这,绝尘正襟危坐,凝重道:

“但我已召集所有宗门暗探,昨天查到?,绝夜果然已遁回苍山老巢。小?鱼姑娘安然无恙,只是被他时刻带在身边,如今囚禁于苍梧别院。”

“探子在那附近日夜监视,暂未发现异动。据贫僧所知,苍梧别院机关重重,防守森严,如何安全救出小?鱼姑娘,还需我们从长计议……”

事情发展至此,夺位不成、被迫龟缩回老巢的秦仲渊,手中的筹码只剩小?鱼一人,这时候,她的安危反倒不用?过多担心,秦仲渊必定会好好养着她,待修整完毕,再用?她开出个好价钱,换取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元霁月听了绝尘这席话,苍白面容未起分毫涟漪,唯有攥着被褥的手暴起股股青筋。

不顾劝阻,他硬生生撑着坐起来?,冷汗顺着下颌线坠入领口,陡然抬头,薄唇绷成直线,凤眸如冰锋投来?。

“绝尘,这么久了,我的暗卫呢。”

他声?如沙砺,语气轻淡却似覆着冰霜,“就算白浪城的信鸽折了大半,剩下的那些,以明宗宗主的能耐,传个消息该不至于这般困难。”

抑或换个说法。

即便绝尘从未向元霁月的暗卫传递消息,可时隔多日,那名冒牌三公子必定已破绽百出。元家暗卫各个机警如狐,岂会看不出问题,坐视主子下落不明?纵是真?相未明,也早该顺着蛛丝马迹摸到?无相寺来?。

然而,从头到?尾,元霁月始终孤立无援,事事只能倚靠他人之力,这些绝非秦仲渊一人能办到?的。实际上,论起消息灵通与情报封锁,这江湖上又有谁能比得过,大名鼎鼎的天莲宗天机阁呢。

他话音刚落,如同戳破最后那层薄薄窗纸,禅房里的空气刹那间凝滞。

良久,眉眼?温润如玉的年?轻和尚,原本温和的神情一分分褪去,露出底下属于魔教头子的峥嵘棱角。

他目光直视着元霁月,沉缓开口,“霁月,你当知道,这里是无相寺。”

他顿了顿,淡淡道,“更是天莲宗重地。我虽是你的表兄,可也是明宗之主,无相寺住持,你的暗卫个个皆武艺高强、忠心耿耿不假,可正因如此,他们更不能踏进这里半步。”

是的,理由?只有这个。绝尘可以不顾一切救出两人,却不能容忍元霁月的暗卫踏足无相寺领地。

说到?底,正魔不两立,立场不同,他最多,也只能做到?这般。

闻言,元霁月一言未发,没有再看这位表兄一眼?,掀开被子艰难落地,外衣未穿,一步一步,拖着沉重身体走到?门边。

浸透冷汗的里衣黏在后背,他脸色惨白如纸,跨过门槛时,身体猛然晃了晃,用?力抓住门框才险险稳住。

此刻,房门口,屋檐下。一袭紫裙的美貌女子抱臂而立,漆黑长鞭缠在纤腰上,眉若远山含黛,眼?似丹凤流光,好不明艳照人。

瞧见他艰难走出来?,其红唇微启,似笑非笑地扫视而来?。

“云阳宫三公子,元霁月,倒是名不虚传,伤成这般还能坚持起身,这份心性和韧劲,当真?是令人‘佩服’。”

此女正是慧宗绝心,天莲宗三宗之主的最后一位。戒嗔塔塔底,她先是假意归降秦仲渊,而后反水与绝尘联手,奠定秦仲渊溃败之基,可谓狠辣果决,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见白衣男子充耳不闻,仍执意拖着伤躯朝外挪步,绝心眼?底寒芒骤闪,忽然扬声?道:

“三公子且慢,绝尘这小?秃驴不念兄弟情谊,办事遮遮掩掩好不牢靠所以,三公子何不另寻助力?”

元霁月缓缓回头,凤眸底下寒意涌动,苍白俊容上满含凛冽之色,低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