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医院里到处是无助的病患和家属,西装笔挺的和衣衫褴褛的,都要换上一样的病号服;白发苍苍的和姗姗学步的,所剩的时间也许相差无几。疾病张牙舞爪,恃强凌弱,所有人在它面前只能被动低头。

大家能做的,是在检查结果单上逐项看过去,找寻自己看得懂的部分,然后了然地点头,“哦,这项指标过高了!”,又或是“咦,这项怎么这么低?”,可是过高或过低又意味着什么呢?

只有医生能解答。他们专业而谨慎,可病人最想知道的却是“能治好吗?”

能治好吗?谁能保证?谁又敢保证?

梁津元精神高度紧绷,把医生说的每句话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从吴平惠入院起,她就呼吸困难,像心头坠着个重物。她眼看着吴平惠的结节定级从 4B 变成了 4C,就像在重物上又增了砝码。

梁津元回忆陈默在资料上画出的重点,4B 恶变率 10%-50%,4C 恶变率 50%-90%。她抚着心口舒气,还好还好,还有 10%的希望……但心口却越来越难受,因为这 10%放在吴平惠身上是 0 和 100 的豪赌。

她记得资料上还说,中国每年有 30 多万女性罹患乳腺癌,大数据里的三十万分之一,是每个小家庭里的唯一。

一想到这,梁津元更坐不下来,怕一坐下就泄了气。她忙里忙外,一会儿陪吴平惠去检查,一会儿去找医生,一会儿又去打饭接水,吴平惠偏还要拉着她聊天。

梁津元坐下削苹果,没聊到三句,吴平惠就开始安排后事。梁津元气得没话说,自己在这里担心得要死,她还一个劲儿说些晦气话,手上不自觉使了劲,好好的苹果被她连皮带肉削得坑坑洼洼。

吴平惠当没看见,自顾自说:“将来我不行的那一天,千万不要给我做插管的那种抢救,浪费钱。”

“你是做手术取肿块而已,不要吓自己。”

“没吓自己,万一是晚期,发展起来也很快,我先提前和你说一下。”

“这要问医生,我说了不算。”

她紧接着提第二个要求:“还有,我不要埋到地下,你到时候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去。”

“海葬要预约登记,不是你说撒就能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