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贺裕忠抽走的是医疗项目的资金。下课铃响,佟雾慢腾腾收拾东西。拜后排那人所赐,她满脑子装着“赔钱”两字,一节课都心不在焉。
刚踏出教室,手机响了响,是佟征打来的视频电话。
佟雾唇间勾起笑,抱着书本找了个雾静地方。
视频接通,屏幕出现一张和蔼的脸。他身后映着暖黄的灯,鬓边微微反光,像是又添了白发。
佟征笑着问:“宝贝女儿,下课了吗。”
“下课了。”
佟雾心里暖,眉眼弯弯地笑,“爸爸,最近昭南在下雨,你的风湿病没有发作吧。”
“爸爸身体好得很,平时有你罗阿姨照顾,不用担心。”
佟征笑起来,眼角压出皱纹。两父女闲话家常,有说有笑,语气亲昵。
聊了一阵,佟雾想起什么,轻声说:“今天周一,爸爸你记得下午去康复中心做治疗。”
佟征是在一次车祸中伤到脊髓神经,双腿残废。
医生曾说,这种程度的伤残几乎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
但是坚持康复能改善肢体功能,延缓肌肉萎缩。
这对大部分残障人士来说很有必要。
“李医生这周不在,我下周再过去。”
“爸爸,康复治疗一定要按时做。”佟雾皱起眉,一本正经地叮嘱,“平时稿子不要接多了,你腰不好,电脑用久了伤身体。”
“你这孩子倒还啰嗦起我来了。”
佟征哈哈笑了两声,“倒是你一个人在江余要照顾好自己,该花钱的地方就要花,别给爸爸省钱。”
佟雾抿唇:“之前李医生说引进一台进口的外骨骼设备,爸爸你去试过了吗?”
“试过了,但是爸爸控制不好。而且我平时也用不着,试不试意义不大。”
佟雾顿了下,不解问:“为什么意义不大?”
“租金不便宜的,有那钱还不如存着,等你毕业了拿给你当首付买套房。”
佟征不甚在意,笑了下又说:“哟,这一聊都二十分钟了,你去忙学习吧,爸爸准备做午饭了…”
佟雾忍住心中酸涩,不舍地挂断视频。
无人的楼梯口,穿堂风呼啸而过。
情绪来得突然,她双臂抱住膝盖,低头埋进去。
说起来,最黑暗的那段时光已经过去。
佟征落残过后,靠着在网络平台接点翻译工作生活。
他是京外毕业的高材生,底子摆在那。但他双腿残疾,身体条件比正常人差很多,无法支撑长时间伏案工作,只能接些零散活儿。
就是这样靠着微薄的收入,一边偿还亲戚的债务,一边拉扯女儿长大。
几年前,佟征在医院认识了一名护工。对方是农村人,在昭南没亲人也没房产,一来二去,索性搭伙过日子。
尽管如此,生活依旧清贫而辛苦。
佟征四十三岁的年纪,看上去已经快六十岁。
明明已经进入体外实验阶段,他说撤资就撤资。
就为了讨一个女人欢心?
太他妈扯淡了。
“听说这女人四十好几了,也不是什么名门出身。”李俊文凑过来低声说,“能哄得你爹服服帖帖,手段不简单啊。”
不但不年轻,还有个女儿呢。
贺靳森在心里冷嗤,没说话,仰头将剩下半杯酒灌了。
冰凉液体入喉,凛冽辛辣,顺着神经流入四肢百骸。
他抬眼,暗淡光线掠过他的瞳孔。
楼下的少女坐在圆台中央,抱着吉他,闭眼低声吟唱:
“我听见一只搁浅的蓝鲸
炸裂发出巨大的声音
我听见木炭燃烧的声音
在火焰中留不灭的烙印...”
伴着这歌声,思绪飘回半个多月前
那天阳光很刺眼,云边泛白。
贺靳森随贺裕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