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南说知道了,明天再说。
那天晴空万里,活着的 24 年里好像没那么仔细地看过天空,太阳的光圈是那个颜色,柔和,遥远。光线是有形状的,可以切割空间,也可以细雾一样漫开。低头,看见脑组织碎过的痕迹,地上的颜色依稀有淡粉,白色,鲜红。晚上,周颂棠悄悄来了一趟,给他递了水果和草莓酸奶。那天他吐到了后半夜,胆汁都要吐空。
他给自己的时间,也就那一晚上。事情还没结束,家已经一盘散沙,他需要善后。
葬礼上,许家有人指着鼻子骂他冷血,说他没有对不起你们哥俩,如果这么勉强,哭都哭不出来,就滚出去!
周颂铭一口气没缓过来,想冲上去,被周颂南提起领子,反手摁回座位。
他冷静望过去,声线柔和。“您觉得该怎么哭,做个示范,我们学学。”
没什么事值得过度反应,习惯很重要。
习惯了人走人留,就发现没什么大不了。讲句实话,她不是多特别的人,值得劳心费神。只是一株长势喜人的植物而已。
“哥,那我先走了,等会儿有事儿嘿嘿。”徐慕齐又原地复活了,刚刚收到条让他心花怒放的消息。
“嗯,辛苦你了。”
周颂南给他扔了一瓶运动饮料,轻笑:“Flora?不是说永远不理她了吗?”
徐慕齐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随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那我也不能真的一辈子不理吧。哎,我忍不住。”
“去吧,”
周颂南失笑,
“下次请你吃饭。”
“好,哥,那你心情好点了吗?”
徐慕齐走到一半,又回头问。
“好多了。”
周颂南笑了笑,又说了一遍:“谢谢。”
等只剩一个人,他又坐回休息椅上,再过五个小时要回去上班了。
想起徐慕齐顾盼神飞的表情,不禁莞尔,慢慢地,唇边的笑意又淡了许多。
人只要身段柔软一点,学会妥协,也算是善待自己。
但是他不行。他心里有条清晰的底线,半步也不会多退,到了该转身的时候,永不会折返。
对许知彬是这样。从他特意等到自己跟周颂铭才纵身一跃开始,周颂南在心底没有原谅过他,甚至连悲伤都欠奉。这么些年,从来没在清明节回去过。早几年是忙,这几年也忙。不忙也不会回的。
对她也一样。
如果不是撞上,他们一辈子也不必再有交集。
当然,她跟许知彬不同。
或许是运动过度消耗的原因,休息以后才觉得累,周颂南用手臂盖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思维也更清晰。
还有真正不能原谅的人。
葬礼过后四个月,他没法两头顾,保留学籍也没有意义,便在博二那年退出了。退学那天,教授拉住他聊了很久,再三确认他是不是不知道哪些奖学金可以申请。他说不是的,只是我读不下去了,抱歉,只是我的问题。
打从记事起,很多事做了也就做了,人们说要做好,他很轻松地就可以做到最好。所有的所有中,只有建筑这件事,是他选的,真正地属于他。可是得放弃了。能做但是得放弃,还没有真正地山穷水尽,就要放弃。这于他来说,不可接受。可不得不如此。
他不能高高在上地评判别人,却卑劣地原谅自己。
临离开的前一天,有同门请他吃饭,学姐劝他,要不要去 FTA 这种 top 所试试,至少积累起来简历也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