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俞虽然不觉得自家兄弟打扰哥哥洗澡有什么问题,但小侯爷人设摆在那儿,搞温情那套反而令人心生怀疑,他揣起手臂,语气不善:“洛十府,父亲不是说过,这汤池未经我允准,任何人不得擅闯。”

小侯爷裹紧衬袍,被那人门外携进的寒意冷得抿下唇,又困又冷,只想快点把人撵走,回到汤池中,不留情道:“真当自己是洛家人,如此莽撞,是连规矩都忘干净了?”

听到最后那句话,洛十府微怔,神色却也未变,只低声道:“阿兄…先前不是遣人寻我?那时正值夜巡当差,未在府中。”只见洛千俞赤着脚,脚丫沾了池中的水,淋漓延绵到他这里,水痕一点点变浅。

洛十府俯下身,握住脚踝,帮他一只一只穿上鞋。

“后听下人禀告,心下记挂,便前来询问何事。”随即脱去自己外袍,披在洛千俞肩上,将人罩于其中,

指节一弯,勾住两端,外袍的系带也被系好。

洛千俞心安理得地受了,只觉周身一暖,下意识吸了口气,奇怪的是,这次竟没嗅到一点血腥味。

同时一回想,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两日前车马受惊,他扭伤了腰被闻钰抱回府的那晚,因为对那束沾血短箭心存疑虑,便想着找他那常年混迹诏狱、善唱追捕审问的四弟弟问问,看能不能探出什么线索。

那时洛十府人不在,小侯爷并未在意,后来便忘了这茬,没想到洛十府竟亲自主动找上门来,看来还是很把他这兄长的话放心上的。

“你看看这个。”小侯爷把那支沾了血的短箭拿出,递给他,将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轻描淡写地描述:“那天我逛夜市不慎扭伤了腰,后来有人在马臀上,发现了这枚暗器。”

洛十府接过,神色也变了,忽然道:“兄长马匹受惊,并非意外?”

洛千俞含糊“嗯”了声,咬了下舌尖,那股气势汹汹的困意才褪去不少,道:“是三石强弩,长约八寸,三棱形的箭头,怎么样,你可见过这种短弩?”

洛十府沉吟须臾:“未曾见过。”

小侯爷有些失望:“连你都没见过?”

“洛十府。”小侯爷忽然倾过身,湿漉漉的水滴滑下发梢,落到洛十府手腕一侧,摇曳烛火在他眼底熠出细碎金芒,“你看这刻痕,像不像一个‘舟’字?”

洛十府瞥向那滑下的水滴,僵着没动,低低的:“嗯。”

“这个字代表着谁?你可有头绪?”

洛十府拿过暗器,仔细看过,却摇了头。

小侯爷追问无果,彻底失望,一个专业审讯无数的阎罗都没有头绪,仅仅一条线索,上哪儿还能找到像洛十府这般见多识广的人帮忙暗中调查?

“不过,此箭乃寒铁所制。"洛十府忽然开了口,指尖拂过箭身,暗红斑纹镶嵌其中,纹路自然华贵,"此铁产量稀少,去年西漠进贡二十车,极为稀罕,即便军器监的匠人能煅,但有市无价,唯有宫中的兵工厂与丞相府的私铸坊才有渠道获取。”

仅仅提到了材质,竟和闻钰说到了一处。

虽然精短,洛千俞却听出了他弟弟话中的关键。也就是说,即使有匠人,寻得了弩手,也并不能促成此次意外。因为这种材质的铁箭……

“只有皇宫和丞相府才有?”喉结滚动间,洛千俞喃喃念出了后半句。

“嗯。”

尽管神智还在打盹,思绪却变得异常清明。

官家有何动机?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看小侯爷不顺眼,抬一抬手指的功夫,项上人头便骨碌落地,即使罚他几十廷杖,也足够他落个半身不遂,犯得着费心费力暗箭伤人?

洛千俞暗骂,只顾着想其他仇人,竟把最近的仇家忽略了。

上一次和丞相马车偶遇,他和楼衔下车行礼,对方太过人模狗样,导致他淡忘了就在前些日子,全松乘还在摘仙楼放了狠话,嘶吼着丞相大人定不会放过他,这笔账迟早会清算!

原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