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终究是菩萨,见不得众生皆苦,哪忍心就此罢手。

“我坐在枉死城中讲经,数月后……”

“他们陆续来听讲?”

地藏王菩萨神情复杂,瞅着文殊的眼神仿佛在关爱智障。

“你以为是在给佛经编故事吗?”

哎?好像不小心暴露出来某些内幕?算了,不重要。

“数月后,我身周依旧是空无一鬼。甚至他们已经学会无视我,用塞子堵住耳朵,该干什么干什么。”

“真是……”

文殊顿了顿。

“现实啊。”

“随后,金蝉子来了。”

“他居然来地府?不是向来嫌弃地府阴森潮湿,说怕老年时得风湿病,腰腿疼吗?”

“他来看望我。”

“好吧,小没良心的偶尔还是有那么一两次有良心的。”

“我苦于冤魂不接受度化良久,于是顺口一问。如若是他,他如何度化枉死城的冤魂。”

文殊心绪平静,等着地藏王菩萨说重点。

那作天作地四处捣蛋的家伙,真得懂如何度化?

不是他瞧不起金蝉子,术业有专攻,金蝉子佛经佛理说得头头是道,度化一事,他做过吗?

“金蝉子以为我在出考题,嘟囔着我周扒皮,千里迢迢来看我我还给他布置课外作业。”

想到小孩儿蔫巴巴,左脸写着「拒绝」,右脸写着「作业」的模样,地藏王菩萨忍不住轻笑一声。

枉死城里有一条血河蜿蜒滚过,似一支利箭,贯穿头尾,那血河中的匍匐的厉鬼,嘶声吼叫。

水色酽酽,水声呜咽。

一瞬间把菩萨从回忆中拽出来,投入现实的洪流。

“他啊,他做了个我想不到的动作”

地藏眺望着血河,一股若有若无的怔然在他面上晕开。

“他拉住冤魂,取出他的耳塞,然后,问他,他的冤屈是什么。”

地藏认知里的金蝉子,生活精致得不像和尚,身上永远是洁净的,如雪,似梅。可那时候,他却用他白净的手,拉住仿佛泥潭里滚过,车轮下碾过的冤魂。

刹那间,地藏王菩萨好似看到恢奇漭瀁的青冥,一抬眼,便落在心上。

“金蝉子他认知里的慈悲,和我们相悖。”

佛教的慈悲,是教你放下,无悲无喜,自然受不到伤害。但是,金蝉子会问

你的冤屈是什么?

第65章 第 65 章

地府有这样一条规定,枉死之人,皆归入枉死城,不得投胎,不得申冤,直至生死簿上定下的寿命时间过完,才许见判官。

金蝉子说,那特么就是个屁!

佛子头回骂脏话。

那样阳春白雪般的人,哪怕说着污浊的言语,仍如高山流水,鸟语花香。

金蝉子说,感情我碰上劫匪,跑不过,打不过,被捅死,怪我不够厉害喽?受害者有罪论?

天底下最恶心莫过于此。

“那孩子,走出的是一条和我们不一样的道。”

偏偏,热水一般,暖入脾胃,无法抗拒,

文殊菩萨陷入静默之中。

至于那冤魂的结局,不必地藏王菩萨说得太明白,心中已有答案。

或许是半晌,或许是须臾。

他道:“许久前,我不解,迷惘,想不通为何佛祖中意金蝉子继承他的位置。金蝉子虽不是姦慝之辈,那跳脱的性子却也不适合掌管灵山。”

现在,他懂了。

并且,心悦诚服。

遥远的三十三天外,老君与燃灯古佛相对而坐,一语不发,一动不动。

随后,老君眼皮子一动,燃灯佛面露微笑。

“恭喜道友,教派又添一佛。”

“尚早,尚早。三万五千年后,文殊方成未来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