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天色已黑,廊角尚悬挂一盏风灯,灯火并不明亮,好似徜徉的一抹人间烟火。
无?数个日日夜夜,就是这么一抹烟火,抚平她心中烽火连天的兵戈之气。
明怡望了一眼风灯,又扭头?看了看屋内安详的祖母,这才打正院绕出,抬步来到东面的小?三厅,此处原是一间抱厦,后?拆去些许门廊,改作厅堂,三间相衔,呈“品”字形,如今作膳厅之用。
晁嬷嬷早已布好一桌菜肴,青禾也静候在一旁,见她独自前来,开口?问道:“祖母呢?”
“已歇下了,咱们先?吃吧。”
明怡走向?角落高几,净手?洗面,而后在青禾对面落座。
师徒二人安静用膳,晁嬷嬷则特意为?老太太留了些合口的珍馐。
不多时,饭毕,青禾饮了一盏茶,便起身向外走去。
明怡叫住她:“你去哪儿?”
青禾朝裴家的方向?指了指,“去裴家呀。”
每日每夜去裴家吃一只烧鹅,已成青禾雷打不动的习惯。
明怡又不是不知,何必多此一问,
孰料她问完,也施施然起身?,“你等等我,我陪你去。”
话落,明怡往自己院子里换衣裳去。
青禾瞪大了眼,追出门槛,跟在她身?后?问,
“啧啧,师父怎么突然想起去裴家了,这三个多月,我是回回邀你,你回回拒绝,今个想明白了?”
明怡笑而不答,回至房中匆匆冲洗一番,换上一身?清爽衣袍,利落地随青禾出门。侯府侧门外有一条深巷,深巷曲折幽深,有好几处转角,侯府在其中一处安置了一个临时的马厩,这里常备几匹快马,供主子们出行。
二人各牵一匹马,往裴府方向?疾驰而去。
明怡第一回骑马去裴府,夜色里路况还不甚熟悉,青禾却不同,没?多久的功夫,勒马驶入裴府后?巷,巷角有颗茂密的大槐树,这一带也叫后?廊子,素日里裴府下人或一些偏房的亲戚爱在此处走动,附近不少百姓也会挑担,将菜畦里的时蔬送来裴府售卖,换几个铜板花,也有妇人来这儿接些针线上的活计。
平日哪怕夜深,此条廊子上依然是人来人往。
今日也不例外,一堆孩童在廊子上追逐嬉戏,几个妇人坐在墙根下闲谈,时不时吆喝几句。
明怡跟着青禾下马,正琢磨要将马儿拴去何处,却见两名躲在角铺的小?厮笑吟吟上前来,打二人手?中接过缰绳,恭敬往后?门一比,示意她们进去。
青禾轻车熟路将缰绳交给他们,信步进了后?门。
明怡算看出来了,裴家对于这名“小?偷”已然伺候上了。
她摇了摇头?,锺迹而去。
青禾径直往厨房走,明怡跟着她穿过几重?院落,至一游廊处,指向?前方道,“我尚有些旧物留在长春堂,我去瞧瞧。”
青禾看破不说破,一脚跨进厨苑小?门,侧身?与明怡说话,
“师父,这裴家厨房规矩也忒大了,每日只做两只烧鹅,我吃上一只,余下一只还不许带走,您若是想吃,待会儿可得亲自来厨房。”
说完她便大笑离开。
明怡没?理会逆徒的揶揄,兀自沿着长廊,来到长春堂。
尚是戌时初刻,这个时辰裴越定然不曾回府,她便未往正房去,而是从角门步入后?院,原想去西厢房与付嬷嬷打个招呼,怎料西厢廊下也空无?一人,于是索性经浴室后?的甬道,绕至正房而来。
甫一进屋,便嗅到一丝酒气,明怡不禁蹙起眉头?,信步绕过屏风,踏入东次间。
朦胧光线下,一道高大的身?影端坐如山,背窗坐在她素日爱坐的那张长几后?,屋内未曾点灯,一片漆黑,唯有廊庑角挂了两盏六角宫灯,摇摇晃晃透进来些许光芒。
光芒在他修长而宽阔的背影交织流转,照不透他的眉眼。
明怡虽看不清他模样,却分明感受到他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