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目深红,胸口被无边无际的痛苦给浸满,“我李秀宁没能给李家挣一分荣光,有何脸面再拖累于他们,陛下若执意治罪李家,臣妾也?无非是一个死....”
皇帝仍沉浸在?她险些血溅当场的惊惧之中,斥骂她道?,“朕就是太?纵着你了。”
“那便请陛下再纵臣妾这一回!”皇后泪光盈盈,目露哀恳,“只罚臣妾一人,可好?”
这是她第一回这般放下身?段与他说话?,皇帝心里其实并不好受,此间诸事过于可恨可恼,皇帝如何甘心不去计较,遂一时不语,而是将视线渐渐投向?前方,
秋阳已?然变淡,明怡始终负手?凝立阶下,斜晖恰巧铺在?她眼梢,将她侧颊烫出一片金光,她眼翳极深,五官甚是漂亮,被那一斛辉光照得明艳不可方物,皇帝望着她,几度张口欲唤她的名,喉咙却有些发堵,生离整整二十四载,任凭是谁,身?份一时也?难以转变过来,
“老?太?君,汝口中之宝儿,可是蔺仪?”
老?太?君仍保持跪伏之姿,神情却无屈服之态,淡声回,“没错,蔺仪便是章明太?子同胞之妹,本该是陛下第一位嫡公主。”
“嫡公主”三字终是刺痛了皇帝的心。
皇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指紧紧掐入刘珍手?臂,目光却仍锁在?明怡身?上,情绪翻涌难以自持,“若你们早一日开口,朕也?不至于与亲生骨肉分离这么多年....何至于让一金尊玉贵的公主深陷险境...皇后固然难逃其咎,可李家..”
“李家无罪!”
一直沉默的康阁老?忽然上前来,截住皇帝的话?头。
金口玉言,一旦出口,便是覆水难收。
康阁老?敏锐地找准时机,掀起敝膝,双膝着地道?,
“陛下,臣以为,当年娘娘处境实属艰难,彼时陛下远征,数月未归,娘娘身?为六宫之主,既承受怀孕之苦,又须代陛下掌管后宫,甚至朝臣遇事不决,亦需娘娘出面调停,可谓内忧外患,身?心交瘁。”
“历经万难产下皇子,却竟是死胎,如何承受得了?陛下,不瞒您说,当年听闻嫡皇子仙逝,臣亦是捶胸顿足痛哭许久,那可是我大晋未来的小主子,竟就这般夭折在?皇后腹中,每每想起,心痛如绞,外人尚且如此,遑论娘娘本人?”
“妇人生产后心绪激荡,行为失常者,并不罕见。更何况娘娘当时身?心俱溃,小公主若留宫中,未必不遭受流言蜚语,皇后坚持将孩子送往李家,李家岂能推拒?于陛下而言,娘娘是臣,然于百官而言,娘娘亦为君,后宫诸务本该娘娘做主,若娘娘觉着皇宫不适宜小公主成长?,将她送去李家,请李家代为抚养,也?在?情理当中。”
“无非是帝后夫妻自个不曾商议好罢了,于李家何干?李家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康阁老?不愧是当朝首辅,这副嘴皮子功夫很是厉害,几乎要将黑的说成白的,说完,他觑了崔序三人一眼,示意三人跟上。
很快,吏部尚书崔序和都察院首座谢礼,纷纷上前道?,
“臣等附议。”
崔序说完见裴越没跟来,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裴越这才收敛心绪,不疾不徐起身?,郑重?地撩袍下跪,抬眸直视皇帝,
“陛下,臣以为方才康阁老所言极是,娘娘当年情绪失控,以致做出掐婴之举,可见小公主当年处境何等危险。”
说到此处,他胸中蓦地涌起一阵锥心之痛,克制住语气道?,“陛下,被掐脖子,是很疼,很疼的...”
他方才听完那席话?,脑海忍不住拼凑出当年的画面来,甚至恨不得冲进去,将那个小仪仪给抱走。
他无比庆幸,老?太?君带走了仪仪。
“诚然孩子送去李家有违宫规,却合人情,比起这些规矩来,小公主的性命不更为紧要?臣以为,李家甘冒阖族性命之危,却毅然决然替陛下护好皇嗣,实乃对陛下至忠至诚之举。”
“北定侯临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