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早便在晁嬷嬷陪伴下,摆弄那个?针线篓子,“仪仪平日什么颜色的衣裳居多,我给?她?做个?香囊。”
晁嬷嬷望着老太太被?扎出无数针眼的粗糙手指,叹道:“姑娘的荷包香囊戴都戴不过来,您就别绣了,要不,奴婢教您打络子?给?她?系在腰间,可好?”
打络子用不着针,不伤手。
“好...”老太太欣然应允。
就在这时,晁嬷嬷瞥见一位仪容端丽的妇人缓步而来,虽不认识,见她?通身气度十分不凡,便知不是一般人物,恰在皇后身侧女官朝晁嬷嬷递了个?眼色,晁嬷嬷会意,当即退至外间。
随后两名宫人也?悄然离去,偌大花厅中只剩皇后与老太太母女二?人。
“母亲....”
皇后目光凝在老太太身上未曾移开,已一年未见,瞧见她?额间又添了许多白发?,眼眶也?深陷不少,急得向前迈了一小步,这一步快得近乎失仪,扑跪在地,抚住老太太膝头,再?唤,“母亲...”
老太太听出皇后的嗓音,脸上笑意顷刻消散,将?手中的针线篓子挪开,毫不留情地拂开皇后伏在膝上的手,语气冰冷道,
“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亲生母亲冰冷的字眼宛若利针刺入皇后心口,皇后脸上顿时有些难堪,却兀自强忍着,保持伏跪的姿态未变,哑声问,“仪仪在吗?”
“不在。”老太太回得很干脆利落,“知道你要来,我将?她?使走了。”
皇后心哽了一下,咬牙道,“您就不打算让我见她?一面??”
“见什么?”老太太冷笑,无比讽刺道,“您放心,我们祖孙俩不会碍您的路,她?回京一点跟您认亲的心思都没有。”
皇后闻言心口一窒,失声道,“她?知道了?”
“她?不知道!”老太太疾声截住她?的话,身子偏转向另一侧,眼神冷若寒霜,“那么可耻的事我还不屑于告诉她?,别脏了她?的耳....”
皇后面?颊交织着难堪和悔痛,指尖深深抠入衣裳里,喉咙细微滚动,发?出隐忍的哽咽声。
“是我对不住她?,是我对不住她?。”
“娘,您让我见她?一面?吧?”
“你做梦!”老太太忽然被?她?殷切的恳求给?勾出怒火来,眼风扫着她?面?门?方向,痛斥道,
“你也?晓得覆在亲娘膝头哭泣,你幼时也?曾覆在亲娘膝头撒娇,我是哪儿没教养好你,养出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可想过,她?自生来到如今,不知娘亲是何滋味?”
“如今想见她??做你的春秋大梦!”
“你滚出去,我不要见到你!”老太太赫然往外指着,语气寒冽不留任何情面?。
皇后对着她?这一顿叱骂,是一个?字也?辩驳不出来,深深伏低在地,肩头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泪水绝提,哭得是肝肠寸断,浑身脱力。
花厅内好一阵沉默。
老太太念着她?身份终究不一般,忍住脾气,缓了几?分脸色,不过依然冰冷,“娘娘别哭了,您担心什么我门?儿清,老身放句话在这里,哪一日真?出了事,我也?不怕,我老婆子一个?人扛,不会碍着你宝贝儿子的前程。”
皇后被?亲生母亲这样嫌恶,心里有如刀绞,闻言纵声一哭,“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若哪日事情败露,我一人认罪,绝不牵连李府,我绝不会再?让哥哥背负欺君之名。”
老太太早已看淡生死,也?不愿再?听她?啰嗦,什么都没说,径直扔下她?,摸到身侧的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往后头去了。
那背影,像极了一株被?风霜浸过的芦苇,脆弱又坚韧。
皇后泣不成声。
*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青禾每夜依旧翻墙去一趟裴府,总要吃上一只烧鹅方肯罢休。
明怡却从未去过,每日在府中不是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