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人影匆忙, 信兵往来?频仍,唯独二人静静隔着五步对视, 好似天地间?就剩下他们两个闲人。
裴越状若无闻, 眼神依然?落在她身上, 半黏带刺。
明怡见他不搭理自己, 便知还气着,“家主....”她微探出半个脸去瞧他,语调甚至是轻松的,好似二人之间?并不曾起?半点龃龉。
不料对面的男人似乎依旧不为所动,只冷淡撂下一句, “跟我来?。”便转身往城内走。
明怡无奈只能跟上他的步伐。
二人穿过?瓮城来?到内城墙脚下一间?铺子,铺子前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旁侍奉着几道熟悉身影,均是裴家的扈从?,裴越信步往里间?走,明怡跟到此?处,与城楼处候着的哨兵打了个手势,言下之意若有紧急军情?进此?处寻她,得到哨兵回应,明怡抬步跟了进去。
穿过?堂屋,来?到里面雅室,室内摆着一张四方桌,一架三开的苏绣屏风,一张长?几,几个锦凳,再?无多余之物,裴越已然?在桌后落座,头也不抬,撩手往屏风后一指,“里间?备了水,你换身衣裳。”
明怡闻言有如天籁,她这?不正嫌这?身脏呢,还是家主体贴,给?她送来?及时?雨,于是二话不说?入内换洗。
外间?军务紧急,明怡不敢耽搁,匆匆洗了一把?,换了干净衣裳出来?,这?是件窃蓝的箭袖长?袍,织着暗竹纹,也不知是什么料子,穿在身上实在是服帖舒适,这?袍子过?去没瞧见过?,尺寸也将将好,可见是给?她做的新衣,眼下二人已彻底撇清干系,她这?厢铁定是要回李家去的,离了他,不仅没好穿的,更没好吃的,也无人暖床,可怎么活。
明怡带着深切的遗憾出了屋,刻意张开双臂给?他瞧,“怎么样?合身吧?”
裴越兀自斟了一杯茶,没理她这?茬,往对面一指,“坐。”
随着这?一声,两名小厮鱼贯而入,各自提了一食盒,将里头几样菜肴摆上,刹那香气占据整间?屋子,早已饿得不知神属的明怡深深吸了一口香气,不等裴越招呼便坐了下来?,拾起?筷子端起?饭碗便吃,边吃边倒苦水,“家主有所不知,被你们裴家厨子养叼了嘴,方才在城楼,那干粮我是一点都咽不下去....”
想当年在肃州,那干粮是有多少能吃多少,而肃州的干粮还比不上京城的干粮精致呢。
可见由奢入俭难。
话音未落,便迎上他一道冷冽目光,那一直沉默的男人,压抑的怒色似被这?话给?勾了出来?,睨着满脑门子官司的她,眼神里就两字:活该。
明怡便知自个这?是捅了马蜂窝,哭笑不得,硬着头皮转移话茬,“家主,你吃过?了吗?”
“气都气饱了。”裴越将目光别开,看向窗外,依旧不给?她好脸色。
明怡讶然?一笑,当即挑上一颗肉丸往他嘴边送去,好言好语哄道,“家主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天塌下来?,肚子得填饱。”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裴越语气依旧冷然?,身子微仰,避开她的筷子。
离得近了,明怡这?才发觉,仅仅是两日功夫,他便清减不少,眼眶血丝依然?密布,眼下一片淤青,显见许久不曾阖眼,登时?心痛如绞,够着身追过?去,急道,“你不吃我会心疼的。”应着这?话,她硬将丸子塞他嘴里。
随着一颗丸子入肚,气氛终究是缓了些。
“陛下不是将文武公卿均拘在奉天殿么,你怎么出来?了?”
裴越慢慢将丸子嚼入肚,盯着窗棂方向回道,“陛下命我出宫调派军粮。”
朝中有难,总得有人出来?奔走,这?等危急时?刻,皇帝真正敢用的便是如裴越这?等不参与党争之人,这?也是裴家祖上定下这?个规矩的缘由,不仅为保家族安宁,更是为江山社稷计,愿做朝堂中流砥柱。
无论时?局如何变幻,世道如何动荡,总需有一批中立之臣,为政务奔忙,为生民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