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翼被我戳中心事,瞬间就老实了。
我知他心虚,但我也没打算怪罪他:“如果这事交由他来查,恐怕他会更老实安份些。”
问题是,我爹把这事扔给二哥去了。这是一个很大层面的立功机会,宋润把帐册的事告诉我爹,是出于对我爹的孺慕和忠诚。可他同样需要这样的契机改变他的仕途,他想要出人头地,而不是只能默默地埋首当一个小小的官员。
前生,宋润为了小小的利惠出卖二哥,正是因为他心底无法告人的嫉恨,对二哥的嫉恨之心。
他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才华能力皆不输于二哥,只是没有二哥生于相府的好气运。如果明知这份机遇是他的,他岂会白白相让于二哥?
他不会,纵使他对我爹为命是从,但人是有私心的,他的私心更甚。
其实就算闻人翼不告诉我,从我命闻人翼将帐册送给这个人的那一刻,便是算中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我爹那人是个实打实的偏心眼,什么好糠从来都是一股脑往我二哥身上塞,平白得的好机遇自然第一时间给二哥。
宋润嫉妒心重,知道是由二哥接手,肯定不愿意。可他不愿意,还能违抗我爹不成?那必然是不能的,他只能阳奉阴违,或许偷走重要的几页,或许直接盗取一半。
总之,他一定会为自己留一手。就这一手,足以给我创造机会。
“这另一半,只怕他留不住太久的。”
倒不是我真的那么胸有成竹淡定如许,而是早就布下了棋子,只待收成。
我打发闻人翼去看着莘月,虽然他也就只敢像偷窥狂一样暗中保护她。这家伙打从被我吓一吓之后,满心对莘月愧疚难当,一副生无可恋不敢见面的怂样。
听说他俩原是青梅竹马,我是打死不信莘月有多讨厌他的。只是上次莘月撂狠话叫他不准出现在她眼前,他就真的愣是连个衣角都不敢飘出来让她见着。
我见之实在恨铁不成钢,其实他若能主动一些,说不定莘月还会拿正眼瞧瞧他。可他是自卑过度,将莘月供得太高,加之莘月喜欢我哥,我看闻人翼想要熬出头,只怕一个字,难。
眼下这感情之事,我不比别人好多少,没资格说人家,他们的事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我却不能将心思放在此处,接下来还有别的事要办。
我现在要做的是:等。
只怕要不了多久,佑嘉皇帝会亲自送上门来的。
皇后一局落定
入冬了,京中温度骤降,今日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蒙蒙细雨打在窗台上,小桃红呵着气,小心翼翼地上前关窗。
我坐在暖炕上,漫不经心地研究一盘棋。直到指尖冻得发僵,外头传来一声“皇上驾到”,我这才施然收回手,缩入棉手捂子中。
他浑身带着水气,宫人赶忙侍候他解下貂皮大氅,拿来棉手捂子给他捂手,再递上热茶。我欲行礼,他伸手一拦,我这才邀他坐上暖炕。
他抿了口茶,低瞥炕几上的棋局:“皇后这是……”
“臣妾今日闲来无事,遂想把这棋局继续下去。”我执起棋子边摆局边说:“皇上来得可巧,不若你我继续?”
“好。”他轻轻颔首,执起棋子凭着记忆同我一起摆这棋谱。
小桃红阖上屋门,与小海子一同在屋外守候。室中只有我俩,香几上的香炉燃着莘月所赠的暖香,香烟袅袅,宁神静心。
不多时,那日红枫林未完的棋局分毫不差地摆于眼前。我记得最后是轮到我下,于是我执起白子,托腮思忖起下一步来。
佑嘉皇帝双眼盯着棋盘,忽而说起:“今日早朝过后,朕请来朝中几位大臣于御书房商议关于户部尚书李国泽贪污受贿的账册一事。”他像在自言自语,语气平淡:“朕知悉此事,还要多得皇后为朕提供的几名官员名册中调查获得,想必皇后对此事理应有几分兴致,故而朕特来见你。”
我低垂的眉心几不可察地一动,并未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