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放学,高一先出门,然后高二、高三。老班挨个叮嘱他们:“到家发短信,小心余震。”
此时才下午四点多,出了校门,只见大街上车水马龙,商铺都开着,似乎也没什么异样。绍吴去推自行车,路过门卫值班室时听见收音机的声音:“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发生特大地震……”“汶川”这个地名仍令绍吴感到陌生,特大地震?他对特大地震也没有任何概念。
此时,举国上下都以为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是汶川县城,故而新闻里频频出现的便是绍吴闻所未闻的“汶川”。要再过大约两天,震中的位置才会被重新确定不是汶川,而是映秀。
而映秀,这个地名,绍吴已经听过了。
出了校门,学生们便各自散去,公交车照常运行,绍吴在公交车站和杨逸乘公交,绍吴骑自行车但并不回家。生日是过不成了,但他可没忘记杨书逸送的礼物,手机揣在兜里,他要去拍下那面涂鸦。
照旧是两站地,经过小学,穿过菜市场,半路上自行车链子掉了,幸好路边就有个修车的小摊。绍吴蹬着车,想到那面涂鸦,心又像浮在云朵上,轻飘飘的,好像能哼出调子来。
杨书逸真是给他找了个好差事,那面墙除了仔仔细细拍下来,他怕是每天都要去看两眼。简直恨不得用栅栏围上,像博物馆那样,在墙边立一只牌子,上面写:杨书逸赠绍吴十七岁生日礼物。要叫来往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杨书逸送绍吴的,杨书逸亲手画上去的,五只福娃。
好吧,绍吴又想,虽然也没什么人会从那废旧筒子楼旁经过……这倒也好了,他还想偷偷藏着不给他们看呢。宝贝着呢。
绍吴减速,停车,推着自行车绕过筒子楼。
视野里出现一辆拖拉机,两个打赤膊的男人。
却没有那堵墙。墙不见了,地上干干净净,唯剩一小堆灰白砖块。
如果说下午经历的地震像一场梦,那么直到此时,这场梦终于成了真。
足足好几秒绍吴才反应过来,撒了手任自行车倒在地上,腾起一阵细细的灰尘。他走上前去,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在打颤:“这、这儿的墙……墙呢?”
“震垮了噻”男人有些奇怪地看着绍吴,“危险得很,还好没砸到人。”
震、震垮了?
怎么可能绍吴一片空白,脑子里只一句话:怎么可能?!
那分明是一堵墙啊,即便再颓坯再残破,那也是一堵墙,怎么可能说垮就垮了?哦下午地震了,震垮的但又不是大地震,又不是大地震
“怎么啦?”男人问。
“……墙呢?”
“诶你这人!震垮了,地震震垮了!听不懂唛?”
“你看见了吗?”绍吴急得眼底发热,险些流下泪来,“墙上画了画的,福娃,就是奥运会的五只福娃!刚画上的,杨书逸画的”
男人一头雾水:“没看见,墙倒了才通知我们来拉走。”
“就是这些?”绍吴冲上前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跃翻上拖拉机,校服裤子似乎被挂破个洞,顾不上,绍吴在小山般破碎的砖石间翻找起来,他要找出那些带颜料的砖块
“你干什么!下来!”
“算了算了,”另一个男人说,“你没见过唛,现在时兴在墙上画画……等他翻吧。”
绍吴蹲在拖拉机上,蹲久了,干脆跪着,细碎的石子硌着他的膝盖,好像很疼,又好像没有感觉。灰尘呛进嗓子,绍吴咳嗽连连,但手上的动作没停,他不断翻出带涂料的砖块,有的还完整,大多都碎了。
不知过去多久,那个说“等他翻吧”的男人走过来,站在拖拉机旁:“小兄弟,你翻出这些,也带不走啊?”
绍吴的手指已经麻木了,右手拇指的指甲盖微微渗着血,拾捡出的砖块堆在他脚边。
男人说得对,他能翻出一块,十块,一百块可他带不走。而他也不可能翻出所有带颜料的砖块,所以就算把脚边这些都带走又怎么样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