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讨厌朝廷派来的人。”他唇角轻轻勾着,眸色清亮,“可韩姑娘,你并不讨厌我。”
维桑顿了顿:“你不就是朝廷派来的吗?”
“嗯,宁王是朝廷派来的水陆转运使,可我不是啊,我只是你在城外杏林遇上的朋友。”他声音笃定,很是郑重,“你以为我很是喜欢转运使这头衔吗?被派到此处收取粮草税赋,这边的农夫商贩,哪个不骂我?可税赋是朝廷定的,只是经了我的手送去,千两也好,万两也罢,与我有半分关系吗?”
他一长串说着,维桑听得一愣一愣,下意识要反驳:“可是周景华”
“我知道你要说他。”他双唇抿得薄而锋锐,只语气淡淡说了一句话,“可你要将他与我相提并论吗?”
维桑无意识地卷弄着垂下的发丝,她知道他说的每个字都没有错,可是他们还是没法像之前那样相处了。她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站起来,想要牵了侄子离开。
“韩姑娘,我家在京城的府邸,只怕比你家的侯府还要大些。”
他却仿佛没有察觉,径直轻声说着话。
“很小的时候,我还跟着我娘和我爹一起生活,那时他便为我置下这产业。我娘不是正妻,可是爹对我们很好,好到大娘总觉得,我会分了她儿子的家产。”他望着碧绿的柳枝,慢悠悠地说着,“我娘不是个喜欢争的人 ,也从未那样想过。可是爹太喜欢她,又或者是怕他自已若是走得早了,我们娘俩早晚得受欺负。”
他讲得分明是天子的家事,语气却像是在家长里短一般闲适,维桑听得入神,停下脚步,轻声问道:“后来呢?”
他却不答,怅然道:“我娘早我爹一步先走了,没两天,爹也走了。大娘的儿子继承了所有的家产,大娘却始终对我不放心。于是将我派去很远的地方,打理一桩很危险的生意。稍有差错,我便回不去了。”
“可我命大,几年时间,在那地方认识了一帮兄弟。那里住的吃的,都比不上在家中精致,每日间面对又都是生死大事,可是大家心胸宽阔,从不互相算计。要和人拼命的时候肝胆相照,性命相托;闲下来便围炉吃酒吃肉,过得很是快活。”
“大约是他们又怕我在那边扎下了根,于是我又被叫回家中,来到了此处。”
江载初淡淡一笑:“来到这里,你是我交下的第一个朋友。你刻意与我疏远,我无甚可说。只听郡主的意思吧。”
温煦的春风吹过来,轻轻撩拨起两人的发丝和衣角,维桑想着那个故事里的江载初,心底忽然间有些刺痛。若说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被皇帝太后猜忌、须得活得小心翼翼的王爷;比起自已生活在父兄长嫂的庇护之下,可真憋屈得多了。
站在那里凝思半晌,她终于转过身,试探道:“阿爹把我禁足了,殿下,你可以……咳,带我和阿庄出去转转吗?”
江载初略略沉思下,唇角笑意中隐现温柔:“郡主既然开口了,小王自当尽力。”
“江载初,打匈奴人会不会死很多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两人独处,维桑就不再叫殿下,只是连名带姓地喊他。
这偌大的帝国,会这样喊他的,只怕也就她一个当年哪怕是先皇在世的时候,似乎也极少这般叫他。可是在匈奴部落被视为“黑罗刹”的江载初却欣然接受了她的叫法,甚至觉得她叫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语调轻快,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亲昵。
他们坐在街边的食肆,等着老板端汤面上来,江载初看着她忧虑重重的样子,沉吟片刻:“匈奴人的战略战术远不及中原,只是他们的骑兵冲击力太过强大,中原土兵甫一对阵,被气势压倒,往往便输了。”
维桑听得脸色发白,老板将她平日里最爱的葱油面端上来,她也顾不得吃上一口。
“担心你兄长吗?”他探手过去,将一丝落下的鬓发重新挽在她的耳后,笑笑说,“放心吧,他是随着御驾亲征,又是洮侯世子皇帝不过是想将他放在身边,倚此督促你父亲多征粮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