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阿蒲蒻叫住嵇老夫人,眸光含颦,看了嵇成忧一眼,就仓促的转过头,“我?已?经和二公?子讲好了,我?要回家去,我?想我?娘,我?家里……也有我?自己?的阿婆。”
她极力从唇边勾起一丝笑容,“我?想她们了,我?想回去。”
“我?们何时讲好了?”嵇成忧隐忍烦躁,定定的望着她,“我?叫你等我?回来,你等着我?就是!我?说过,所有的事我?都会解决!”
他很少露出这样急躁的样子。
阿蒲蒻眸中?泛起泪光,“二公?子,就算一棵野草,也有野草自己的家和归宿。”
痛意骤然席卷嵇成忧的心头,又令他深深的感到无力。她明?白?他的心意,但她依然不愿接受,她和他一样,有他们自身?的坚持,不愿意妥协。
嵇老夫人为阿蒲蒻的话所触动?,踌躇再三,缓缓开口:“二郎,你娘不是我?和你祖父的孩子,不是我?们嵇家的人。”
阿蒲蒻抬头,不敢置信的望向嵇成忧。而他,比她还要震惊,眼中?充满惊涛骇浪,还有数不清的疑问。
“说起来,你早已?知晓你的身?世,怕我?操心就一直瞒着我?,是不是?你舅父舅母在世时瞒着我?,你也瞒着我?,”嵇老夫人沧桑的笑了笑,自嘲道,“在你们眼里,我?这把老骨头,就是聋子瞎子。如果不是官家召见,我?竟不知,官家就是少微宁愿婚前失节,也要把你生下来的那个人……”
随着嵇老夫人的讲述,阿蒲蒻的心口酸涩不已?。这样的身?世,对于作为一个磊落君子的他,是痛苦和难以接受的吧。
她将纷乱的思绪压下去,听嵇老夫人说,当年她随老将军巡守边关时,在野外捡到一个弃婴。常年战乱之?地,又是贫瘠的年头,就是找到她的亲身?父母送还回去,也养不活。老夫人动?了恻隐之?心,收养了她,和独子一起抚养长大。
“你娘长大后,到了议亲之?龄,你舅父正?好回兵部?述职,就带了你舅母和你娘到汴京来见世面……”
在这里,嵇少微遇到了官家和周国公?。所以,嵇老夫人误以为当年那个对养女始乱终弃的人是周国公?,也一度对国公?没?有好脸色。少冲夫妇知道实情,却编造了一段谎言隐瞒于她。
“在这世上,只有你,是你娘的血脉亲人,把她接回来吧,不要让她孤零零的躺在麟州。”
不知过了多久,蜡烛的烛泪在烛台上堆积如泥,阿蒲蒻听到他干涩的声音答道:“好。”
“我?明?日就启程去麟州。”
他说完,转身?走了,忘了给嵇老夫人行礼,也没?有再看阿蒲蒻一眼。
“蒻儿,老祖母是不是太狠心太自私了?”嵇老夫人神情茫然,凄然笑道,“他想做嵇氏后人,我?偏不让。”
阿蒲蒻心里一阵钻心的痛,她猛然意识到,嵇成忧的信念,已?经完全被摧毁了,被官家,祖母,还有她。
他们都在逼他。
她不答祖母的话,跑了出去。
“二公?子!”
就像隋珠生病那一回,她跑出去追嵇成忧。他一直往前走,不回头,就像没?听到她一样。
她着急了,快要哭出来,“嵇成忧!”
他蓦地停住脚步,她收不住脚步踉跄的撞上来,从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
他抬手握住她的小手,声音沉静温煦,“不管我?是不是嵇氏子,都只会娶你一人为妻,等我?回来。”
阿蒲蒻紧紧抿着唇,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不说话也不许他转身?。
他说得没?错,她编不来假话,不晓得怎么骗人,更不忍心骗他。可是,心底的声音一直在说,不行的,不行的……
而他就像听到了她的心里去。“等我?回来,”他还是这句话,声音变得没?有起伏,“你愿不愿意与我?成婚,和不和我?在一起,你给我?一个交代。”
翌日拂晓,他走了,去往追赶成夙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