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美好的记忆,才能冲淡哽在喉咙的郁结和烦闷。
可惜人越长大,越难和好如初。
那晚的争吵是真的、怀疑是真的、脑海里纷飞的龌龊想法也是真的。酒精作祟,方序南一时口不择言,又自揭老底,懊悔的同时颇感无计可施。
青少年时期的嫉妒扎根在潜意识中,滋生出一层又一层的瘴气,巨毒且致幻。方序南深陷死胡同中,如鬼打墙般绕了无数个圈,始终无法全身而退。
原带有纪念意义的订婚宴成了二人避而不谈的雷区,小别胜新婚的欣喜也远不如从前热烈。夜深人静的时候,方序南常在书房独酌反思:为什么非得闹成这样?
二人疲于工作,心力交瘁,皆承受不住更多感情上的压力,开始仰仗成年人的理智来淡化裂痕。毕竟他们都很“现实”,现实到靠付出多少来衡量感情的深度、判定下一步走向。
哪种付出最珍贵?哪样东西最值钱?当然是时间。
秋雨连绵,滴答答落在瓦顶翘檐上,再沿着屋脊弧度倾泻而下。
安漾低头快步走,不停切换伞的角度抵御四面八方的斜雨。偶尔被几滴雨水砸中,凉意渗入头顶、脖颈,惊得人不由得加快脚步。
几米开外,HLT 酒店大厅坐北朝南,正对东泉湖,目前外部框架已搭建完成。
安漾当时做渲染图时负责的正是这片区域:前厅气派,后堂连通陈老设计的无边水池,水平线和湖面浑然一体。黛瓦粉墙交错衬托,与青峰相互辉映。环绕四周的渔村、茶园、以及茶树修剪成的梯田,来年定是一派生机。
旁人做渲染多爱用晨光或斜晖营造氛围感。安漾当时灵机一动,改用了雨。水珠蹁跹,溅出晶莹剔透的光圈,波纹层层推叠,由近及远地荡开。
水池两边各立了堵花式砖墙,整面镂空,是早年间村民们建的,并无历史价值。无奈业主信奉玄学,声称这两堵墙既是风水屏障,且能趋吉避凶,再三强调必须完整无缺地保存。
而如何解决视觉上的突兀感,并完美契合酒店主体风格,成了设计难题。
安漾当时画了无数张草图,看墙百般不顺眼,破天荒找马存远抱怨:无边水池的亮点在于「无边」,和东泉湖水乳交融,莫名其妙立两堵墙真的很影响观感,不如拆了算了。
从安漾口中听见「拆」这个字眼,简直比登天还难。马存远误以为听错,揶揄人好半天,撺掇她找陈老求助。安漾嘴上摆烂投降,心里却不服输,连熬了一周的夜,誓要独自解决难题。
也是在某个雨天,安漾来现场勘察,临回申城前不死心地绕回这两堵墙前。
墙面布满如今市面上难得一见的花案,工艺精湛。然而砖体久经风吹雨打,边角破损严重。
安漾双手叉腰,呆站了很久,默默划掉前晚刚出的方案。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瞥见墙缝隙钻出的几株小草。
雨滴压弯了根茎,在风中摇摇欲坠,落入土壤。没一会的功夫,阳光穿透云层,经层层折射,笼罩住这片嫩叶,刹那间流光溢彩。
安漾灵光乍现,不如打造两堵植物墙。
爬山虎生命力顽强,属于季节性植物,到冬天只剩光秃的根茎,匍匐在黑黢黢墙面上,影响美观。风车茉莉不太需要打理,可惜味道大,招蚊虫,有些人闻到会头晕。而藤本月季、三角梅、凌霄花等观赏性强的花卉,花期足够长,却容易拱墙。
安漾那段时间几乎化身为植物专家,仔细研究对比后,相中了多肉。不过多肉圈水深,价格虚高,品种繁杂。她为此咨询了不少圈内人士,终敲定三类品种:吹雪之松,钱串和浆果。
在此基础上,安漾做出了新版渲染图:绿粉交织的多肉,鲜活了红砖黑瓦。历史感和生命力在此刻同频,奏鸣出四季都不会衰败的曲目。
雨势渐大,不远处的工人们穿着黑胶靴和雨衣,忙前忙后挖着无边水池的坑。
黄泥土混合雨水,单辟出一条沟渠,曲曲折折引着安漾往目的地走。她刚接到电话,听说苦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