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悔恨,自责畸零的性格。应该追悔莫及, 改过自新。奇怪的是, 她内心竟是一片超然的平静。
和纤尘不染还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床褥一样, 通透得不见?一丝霉气。她认为爱人如养花,她喜爱供养, 闻香心安理得,实?在不擅长做赏花人,受之有愧。
在病房中她每天有读书?看?报的习惯, 想起和盛堂一起看?过的惊艳绝伦的电影《Gone with the Wind》, 她央护士小姐带给她一本?原著, 以此打发时间。
等她的伤渐渐养好一些, 她可以下床在房间中走动, 她开?始伏案着手译这本?书?。译稿日积月累也小有所?成, 她又重新做回在中西女校读书?时译书?的事务, 译稿由护士送往康平书?局,校审刊印。无偿。她以个人名义向《飘》致敬,让更多英文?欠缺的国人也能读到坚强美丽的斯嘉丽曲折却精彩的命运。
再读《飘》,她更多了一些思考感悟。
《飘》第一册的译本?大受欢迎,不过她蜗居病房埋首译作?,不闻窗外事。
一个多星期之后, 遂晚出院。《飘》的译著完全在海珠医院病房完成,全本?三册,出版刊印后风靡各大书?局。
她与尽心照顾她两个多月的护士小姐道别,临走时送了她一套精装版的自己的译著,护士小姐激动不已,直言阅读后会好好收藏。
她缓步走回广州大学?,行道树蓊郁参天,她走在树荫下,蝉鸣声声。身上暮春时候穿着的旗袍在晏夏并不感到炎热,缺乏行动的缘故,走了一段,浑身微微发汗,不过是冷汗,虚弱感在和她的步履叫嚣。
这是她感受最?淡的一个夏季,大部分时间闷在屋中,走出来时夏天就快要过去了。虽然广州并非四季分明,温暖无冬,秋天和夏天气温并没有太大分别,只?不过树叶知?节,会纷纷变黄。
路过一间书?局,自橱窗里?看?见?《飘》的译著,陈放在醒目的位置,一位青年从里?面经过,简略浏览后拿走了它。很快文?牍伙计补上新的一套。
他并不知?道一秒钟前与译著作?者隔窗相对,遂晩忽然想,不知?盛堂是否也看?到过这些书?,哪怕仅是匆匆望过封面。
走到格致科实?验室楼前,先看?见?墙角停靠的盛堂的汽车。设想到即将面临的情形,她尚需鼓足勇气,但很快发觉已没有必要。
恰逢盛堂推开?车门下车,挺括的米白色裤管和同色皮鞋映入眼帘,他看?见?遂晚后,把住车门的手迟钝一秒,才将车门如常闭合。
“遂晚。”他唤她的名,太久不唤,温柔声线里?难免带上生疏。他习惯性抬手,邀她同入实?验室。
“身体还好吗?”属见?面例行询问,不要以为这一刻他会化身医生。
“出院前检查结果一切正常。”遂晚照实?回答。
“日后还需多注意身体。”
她姑且视作?关怀,而非客套。
两人共同走进实?验室,器物放置的格局略有改变,实?验台上的小型仪器增添一台,似乎是金属分析仪,同其余几台仪器并列于台面,规模俨然。原来放在仪器旁的专业书?籍和文?献却被清理,那些资料大多是盛堂的,如今整洁的台面入眼显得空落。
书?统统堆砌在墙角,木桌上的绿罩电灯搬移到茶几上,拖出好长一条接线。她不在,台灯为李徊专用?,他习惯坐在茶几前翻阅文?献,一壁看?,一壁饮红茶,时不时摘下玳瑁眼镜,凑近看?细小文?字,他已有些轻度老花。
遂晚望着茶几边埋头深研的学?者,因凝眉而耸起的眉弓,他身穿朴素衬衫,肩背清癯。她唤一声:“老师。”实?在不忍心打搅他。
李徊转头,看?见?她微微露出惊讶再转变成欣喜,“回来了?遂晚。”
“嗯,回来做学?生。”
盛堂提起暖瓶给李徊的茶缸里?添开?水,茶叶沉积在杯底,随水流注入翻滚沉浮,很快再度沉淀。盛堂想,陈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