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然望着仿佛从天而降的茅草小屋, 听到脚步声由远至近,一时心跳如擂, 这一刻呼吸都要烧灼起来,喉咙干得发痛。
“请问二位找谁?”眉清目秀的后生出现在门后, 他穿着短衫,卷着袖子,看上去刚刚劳作过。
“小哥,我们找一个人,是个男的, 受了伤....”见雪若一脸失望地不吭声, 许晗忙回答。
雪若的目光扫过院子里晒的草药, 忽然高声道:“鬼神医, 是你吗?”声音控制不住颤抖, 她推开许晗, 战战兢兢往前走。
许晗和那个后生都不解地看着她。
落叶被脚步碾压的“呀吱”声中,白发清癯的身影缓缓从院旁的回廊踱了出来。
他远远地站在一缕阳光下, 朗声笑道:“小丫头片子,又没大没小了。”眯着眼睛打量她,意味深长道:“你果然与她长得一般无二。”
雪若的眼泪掉落下来,“师祖,果然是你…”心急地奔过去,不想脚一软,在鬼神医面前直直地摔了一跤。
鬼神医皱眉,摇头笑道:“要不要一见面就行此大礼?行了行了,别磕头了,起来起来。”
雪若顾不得狼狈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抬手胡乱抹了抹脸,脸上被手上的泥蹭得黑一块白一块。
鬼神医与她在那一世见到的时候想比头发全都白了,依然精神矍铄,仙风道骨。
她一把拉住鬼神医,急切道:“师祖,他....他在哪里?”
许晗红着眼眶跟在她身后,向鬼神医深深施了一礼,迫不及待地望着他。
鬼神医看了他们一眼,心领神会,“跟我来吧。”
听他这句话,两人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上官逸果然还活着!
跟着鬼神医往茅草屋后院走的时候,雪若一路胆战心惊,生怕他拐个弯出后门,去了后山荒野的墓地啥的,还好后院并无门,只有一间青砖砌的厢房,雪若长舒一口气。
鬼神医推开古朴的木门,一间素净的卧房呈现在面前。
雪若踟躇了一瞬,抬步跨进了门槛,心脏几欲跳出胸膛,脑子里一片混乱,嗡嗡地发麻。
当她看清楚床上躺着的人时,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决堤而下。
数日前在那个时空与她耳边厮磨的苏辰,正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一身纯白的中衣,漆黑柔软的眼睫顺服地垂着,安静得好似睡着一般。
雪若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视线慢慢移到他鬓边的白发,这才意识到此时的他与那个时空意气风发的苏辰之间,隔了多少沧桑和磨难。
如果忽略苍白的脸颊和惨淡的唇色,他看上去就像在安稳香甜的睡梦中,中规中矩的睡姿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他的脸颊,去弄醒他,提醒他睡得久了会累,翻个身子也是好的……
鬼神医的声音缓缓地响起:“他已经昏迷了四个多月了,刚送到我这里的时候已是经脉俱断,胸口的剑伤差一厘就刺穿心脏,整个人就剩半口气了。我用了两个月替他治疗外伤,并重新接好了经脉,他在药汤里足足泡了四十九天,才让新接的经脉逐渐畅通。后来我带他来到这里来养着,算是勉强保住他的一条命。”
鬼神医叹了一口气:“我已经用尽毕生所学,至于他什么时候醒,还能不能醒,就要听老天爷的了。”
雪若走向床边,抬起一只手,指尖微微颤动,想去触碰他的脸,却停在空中不敢向前。
她害怕眼前不过是个幻梦,一触就碎了。
时光于她仿佛只是转瞬之间,那些清晰如昨日的一幕幕仍然鲜活深刻,对他而言,却是走过了漫长而孤独的八年……
短短半尺距离,她举步维艰。
无法遏制地自责起来,要是他不曾遇到自己,那该有多好。
他一切苦难的源头,都是她。
她罪无可恕。
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鬼神医转头,见雪若怔然站在床前,望着上官逸流泪,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