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午后,表哥带了几盘特意从北方带回的小点心,和一壶酒,在我家湖边上的小亭子里和我谈天。我弹奏了几曲江南小调,和煦的阳光使在人这个随意的午后变得懒散。池里的鱼气定神闲的摆动着尾,悠闲自在的游。气氛轻松而心情舒畅。
这天是重阳,表哥伴着我的琴高吟了几首诗后,情绪显得有些激昂。
阳光洒落在湖面上,细细碎碎。我把点心的碎末撒到湖里,惹得鱼群蜂拥抢食。
就是这个湖,差点在上个寒冬夺去了我的生命。没想到三个月后的今天,我却能站在太阳底下,和心上人一起用欣赏的目光鉴定湖水的美丽。
“仅一念之差,表妹差点被这湖水吞噬。”我喃喃的说。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让人不寒而栗。
“啊?这是为何?是失足滑下去了?”表哥站起身,紧张的询问。
我本是随意的说说,没想到他竟问起根源。而这事的根源,正是我最难以启齿的秘密。
“唉。”犹豫良久,我长长的一声叹息后道出,“是自尽。”
“表妹,”表哥温柔的让我到石凳上坐着,他拉着我的手,追问到,“表妹,我俩情投意合,虽不算青梅竹马,却也是两厢情悦,你心里到底有什么隐讳,不妨告诉为兄,只要我能帮到忙的,自然不会含糊。到底是什么事,使得表妹竟如此想不开?”
表哥说完,按耐住那股急切,鼓励的看着我。那股关切的目光,我欲躲开,表哥却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不知是春日暖阳的斑斓,是粼粼波光的湖面的烘托,是美酒美食的映衬,还是表哥温柔的眸子的刺激,我就是那么头脑发热,说了出来。
我的第一句话,就让表哥握住我的手,一紧。
“15岁初见表哥那年,表哥走后没过多久,爹爹就把我嫁到了临县吴家。”
过了好久,表哥才定定神,严肃而沉痛的叫我继续说:“说下去吧,我在听着。”
然后,四年的时光,所发生的辛酸苦痛,所经历的阴晴圆缺,我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娓娓道出。讲到不得以跳湖自尽时,我已是泪水涟裢。
我的手冰冷,但我感觉到握着我的手的表哥的手,正以不可思仪的速度瞬间冷却。听完我的陈述后,表哥痛楚的闭上眼。随后他深深吸气,勉强挤出个微笑,用手拍拍我的肩,以示安抚――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在安慰我,而此时他却是最需要安慰的那个人。
我知道这些事一旦让表哥知道后,以前的情分就可能从此打住了。我忐忑的等待着表哥的结论,我本是低着头,不敢看表哥的眼睛,慌乱而自卑。但表哥久久的沉默使我越来越不安。
我从眼角偷看了他,他紧闭着眼,眉头痛楚的拧在一块儿。
“表哥……”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无助的喊了他一声。
“嗯?嗯。”他若梦呓般恍惚的应着,魂不守舍的起身,用迷惑的声音说了句,“时候不早了,改日……改日再来看表妹……”说到最后,表哥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
当表哥最后留给我的那个若有所失的背影也消失在眼目时,我跌坐在石凳上。我知道也许这将是表哥最后的温柔。我看着我的手指,片刻前,它还沾染着爱人的温度。
想哭,却再找不到理由。因为那些让我悲痛的每一件事,早早的就消耗尽了我的眼泪。
一连几天,表哥再没来过。
每天,我心存侥幸的等待着,从红日东升,到残阳西落。从月新到月圆。我渴望再次见到表哥的英姿飒爽的身影,他穿着白色的衣服,翩翩然站在阁楼下,到我下去后,谦谦君子一般的笑。
但是等待到终,是一个人躲在被褥里哭。
娘总是最懂女儿心思的,但是娘却也无可奈何,甚至无从找到半句慰言。
某天清晨起来,我突然对现状相识清楚。我知道,表哥再也不会以看望我的身份,出席在我家俯上了。
伫足千番亦如是,回首千番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