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雪风里夹杂着腊梅香的季节,一晃三年过去了。
三年来外面的世界变化万千,时常可以从小厮们在门外的议论中听得一些吴家的消息:二少奶奶丁香又怀了身孕,十月精心照料后顺利生产,却是个千金,扫众人之兴;二少奶奶因为出生卑贱,始终没被扶正,三年费心经营却坐不上吴家大媳妇的位置;丫鬟枚枚嫁了出去,嫁到一个卖豆腐的老实小贩家,过起了自由生活;二少奶奶似乎渐渐受到冷落,少爷又开始流连外面花花世界,整夜不归;精明能干的太太又挑选一些有教养出生名门的大家闺秀的生辰八字,准备为少爷新娶进一位媳妇,以后能辅佐少爷掌管吴俯,等等……
这些看似与小角落的我无关,其实都预兆着,我在吴家的日子不多了。
果然,在新年到来之即,相公休书一封,翩然而至,理由是嫁入俯内三年,无后且善妒。
吴俯的新娘子进门的前三天,我被堂而皇之的丢回了娘家。
我走的那天,丁香因言语不善,得罪了婆婆,于是佛珠时刻不离手,吃斋念佛有着菩萨心肠的婆婆,就把她请到了我住的那个院子。好生奉养。
四目交接下,我俩表情木然。同为女人,我同情她,她可怜我。女人裹着小脚,女人没有人生选择的自由,亦无权对命运反抗,宠褥之间,瞬息万变,因果轮回。
那一刻,我们之间的恩怨突然冰释前嫌,我对她不再心存怨恨。
三年前我以新娘子的身份被抬进吴家,三年后我被当作世人唾弃的弃妇,离开吴家。
坐上娘家派遣来的轿子,从吴家后门送出。
我久久的凝视着门口,如果能再见到那个英挺俊朗,大手大脚的男人,如果能说上一两句话……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直到最后一道拐弯,直到视线的尽头的吴俯消失。
他始终没有露面。
独自泪洒衣襟
――相公,您可是早已忘了妾身。
第9章
回娘家的路上我思绪波动,感慨万千,一面是对相公的恋恋不舍,一面是对亲人久别重逢的迫切期待。我坐在轿子里,幻想着重踏入娘家的情景,幻想着父母姐弟之情的重温。
三年了,我终于可以再见到我那魂牵梦绕的亲娘。
想到此时家的怀抱离我越来越近,我快要控制不住那颗激动不已的心。
轿子一路抬到魏俯门口,我从帘子后望去,却没看见爹娘迎接。管家跑进去通报了,过了会又跑出来,招呼轿子从后门进。
一股不祥之兆油然升起。
我的闺房里似乎一点都没变动过,只是蒙上薄薄一层灰,看来有些日子没人打扫了。
我看见了我的孩提时的纸鸢,看见了我的琴,看见了伴随我15个春秋的雕花檀木床。时光回逝,三年前出嫁前夕,母亲搂着我坐于床上的惜别之景,依稀仿佛就在昨天。
娘!我热泪盈眶。对女儿的牵挂是否让您新添了白发。
我急忙奔出去,欲去给母亲问安。
管家却就在门口拦住我,说老爷和太太有要紧事,暂不能见我。
“小姐,您还是就在房中安分的歇息着吧。”管家不冷不热的说。一声小姐,他喊的别扭,我听得刺耳。
我心下隐隐明白了什么――从魏家小姐到吴家少奶奶,再到小姐,意味着什么。
我想起三年前娘对我说的话,她说希望我再也别回来。
恍然大悟!我这才透析出她话里的意思。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要把泼出去的水收回,那是我异想天开了。
到家四天了,没见着一个亲人。
从刚开始的盼望,到失望,到绝望,再如今的释然安详。我渐渐了解当我从吴家走一圈,再重新回来时,姓魏的家已经容不下曾为吴家少奶奶的我。于是见不到任何人,对我来说也算一种解脱。
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独守空房,习惯了一个人品风清云淡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