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只舞曲开始的时候,“绿子”搂过了“蝴蝶兰”说:“免费陪你跳一曲。”
她们在一首葡萄牙土风舞曲底下毫无章法地乱踩着对方的裙子,从这头跳到那头。所有舞客和舞女都让出了位置,围在舞池周围拍手叫好。“蝴蝶兰”跳得胸口濡湿了一大片,她大笑着想甩开“绿子”的手。“绿子”把她拉近,抱住了她,哭着说:“加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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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场散场,齐农拉下了舞厅的卷闸门。刘博览说均仪跳舞的时候脚扭伤了,所以他开车载均仪回家。齐农站在“寂寞芳心”舞厅门口等着刘博览回来。他抬头盯着月亮发起了呆,舞厅经过了一整个日场和夜场的热闹,现在像一具尚有余温的兽尸藏在他的身后。
齐农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齐农看着屏幕上自家座机电话号码。他接起来,陈迦行在那头瓮声瓮气地说:“齐农,我做噩梦...”
齐农轻轻“嗯”了声。陈迦行说:“梦到你把我的火车折断了,你不要折...”
齐农耸着肩笑出来。刘博览从春风街那头呼呼赶过来。齐农说:“我才不折。折了还要赔你一个新的。”
陈迦行问:“我能等你回家吗?”
齐农说:“不能,快点去躺下睡觉。”
刘博览一个急刹车停住,说:“上车。”
齐农跨上车。刘博览拧着把手,车子呜呜叫了声,冲出了春风街。齐农叫道:“你能不能快点啊,这车跟拖拉机似的。”
刘博览回骂道:“你赶着投胎还是怎么的。”
齐农骂道:“反正你快点,就叫你换辆车了...”
第12章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三)
扭伤脚这天晚上,许均仪回到租住的套房。他们那户的房间洞开着。八十几平的套房隔成四个单间分租给四个人。许均仪那间是唯一带独卫的。住她旁边那间房的人,下午被发现死在了房里。
其他两个租户在客厅里讨论着要怎么尽快搬走。许均仪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拉住她。许均仪摇摇头。意思是她不会讲话,也是,她不会搬走。
那晚,她照常脱掉外衣,脱下奶油色毛线裙,脱掉那件自己做的塞满填充棉的胸罩,裸着上身站在卫生间里用卸妆棉卸妆。她抬头看了眼镜子里头的自己,一个瘦削又略显矮小的男生。
许均仪闭上眼睛,擦掉眼影。
两年前,许均仪本来是跟着几个老乡进城务工。他是个天生的哑子,没正经上过学,也没有任何专长。是个男生,但又比其他男生看着瘦小得多,做不了什么苦力活。
头一年,就在城市里到处打零工。晚上在缺人手的酒店宴席上帮忙传菜端盘子。宾客散场后,把盘子再送回厨房。一起做兼职的大姐边收边打包些剩菜带回家。大姐们会分给他一点肉菜、糕点。下工后,他就咬着一块紫米糕,从结婚的喜车边上找到自己那辆幸福牌二手自行车,骑上去,慢慢骑回出租房。
一天里许均仪最喜欢的时刻就是沿着深夜的江堤骑车回家。他会想,如果这座城市是一具身体,他一路吻过了它的胸口、它的唇。
有一天,一位大姐说他的五官长得真秀气,头发养长一点扮女孩子都没人会怀疑。不如真的把头发养起来,去赚赚灵活钱看。
是从那个大姐口中,他知道了地下舞厅的存在。陪别人跳一场舞,可以赚三块到十块不等。这叫跳素舞。有些要赚得多的舞女会另外给舞客做点服务,叫砂舞,要价二十到五十一客。跳跳素舞,一场下来,运气好也能赚蛮多。
一开始许均仪都是穿一件蓝色雪纺连衣裙,不熟练地踩一双漆皮高跟鞋跟在那位大姐身后。开张的第一位舞客也是大姐让给他的。大姐说自己以前是在成都跳舞,这几年碾转到了这里。彼时,他们在散了场的舞厅对面坐着吃豇豆凉粉。许均仪数着手里汗涔涔的票子。他第一次一天赚那么多钱。大姐问他:“开心吧?”
许均仪眯眼睛笑笑。大姐说工作么,没什么体面不体面的,重要的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