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认出,这是她自己。
“这本来是我亲手雕刻,打算在我们的洞房之夜当做压床喜钱的,可现在,我只有这个了。”延陵宗隐将那刻着小像的金饼捧到纯懿面前,苦笑,“用这个当做我送你的财礼,可以吗?”
纯懿看着这块在昏暗中也熠熠生辉的小金饼,沉默了许久,才艰涩开口:“何必呢?”
延陵宗隐却不回答她,也不将手收回,只执着递在纯懿面前。
在沉默的对峙中,还是纯懿先败下阵来。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近在咫尺的另一个自己身上移开,忽然开口:“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延陵宗隐,现在骤然重提,情况却与当时迥然不同。
延陵宗隐一双黑眸深沉,直直看入纯懿眼中,双唇紧抿没有开口。
纯懿却紧追不舍,甚至前倾了些身子,有些咄咄逼人地再问:“你爱慕我吗?”
延陵宗隐颊侧肌肉紧绷,仍是默然不语。
纯懿叹气。她放柔了些声音:“蒙庆联军不会灭掉虞娄的。”
她看向延陵宗隐,半是引诱,半带真挚地道:“你还有许多忠于你的人,带着他们去抵抗吧。做完你应该做的事情。”
还是沉默。良久之后,久久凝视她的延陵宗隐终于开口。
“你呢?”
他双手握上纯懿肩膀,似乎是抓住了一线希望:“你与我一起回去吗?”
第 111 章
纯懿完全没想到,延陵宗隐竟然会问出这般不符合他性格的问题。她有些诧异地看了延陵宗隐一眼,摇摇头:“不了。”
延陵宗隐握在她肩头的手陡然收紧,纯懿恍若未查,继续道:“几次谋划,几次逃离,我太累了。你知道吗?我其实是最倦怠懒散的性子,向来很怕麻烦,也很讨厌算计,能支撑到这里,也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她竟然还能露出一个笑容来:“你可以动手了,我不会再反抗的。”
“动手?”延陵宗隐手下更加用力,十指几乎陷入纯懿的肩胛之中。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微微侧头,唇角弧度越勾越大,最后竟然笑出声来。
他颊侧肌肉几度紧绷,再转回头时,他延陵宗隐起眼皮,沉沉的黑眸中已经全然是狠厉,像是抓到了猎物的鹰隼一般逼视着纯懿,咬牙切齿开口:“要是能杀了你,我早就动手了,还能等到现在?”
纯懿的身子被延陵宗隐箍着前后摇晃,膝盖与地面摩擦着,在寒凉中更添疼痛。可她却没有露出一点异色,面色温和看着延陵宗隐,视线中甚至带上了些怜悯,像是在看一只困于笼中嘶吼的野兽。
她的手中握着钥匙,却不肯弯下身来。
延陵宗隐看着纯懿平静的面色,忽然,一种疲惫就涌上心头。他这几日一直在牢中,虽然没人敢对他做些什么,一应条件都是最好的,更别说他之前在战场上,比牢中环境恶劣的地方也见得多了,就是在尸骨堆旁,他也是睡过的,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他却觉浑身都是满满的懈怠,什么都不想想,也什么都不想做。
延陵宗隐放开纯懿的肩膀。他高大的身子缓缓弯折起来,就地坐在了纯懿面前。
似乎是地面传来的冰凉让他冷静了下来,沉默一会儿之后,再开口时,延陵宗隐的语气已然镇定:“你做了什么?”
纯懿也微微放松了些绷紧的脊背,却是反问:“你没想到吗?”
也没待延陵宗隐回答,纯懿便自顾自地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从她如何与陆双昂取得联系,到如何推动蒙古与南庆达成盟约,一直到最后,蒙庆联军的如约起兵。她的声线柔和,如同潺潺流水,说的话中却满是兵戈铁马,充斥着欺瞒与背叛。
她的声音萦绕在延陵宗隐耳边,竟然让他有些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