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稍等一下,”康起瑜似乎是移开了手机和另一个人说了什么,才继续问,“怎么了,他为什么缺钱?”
齐锐回忆了白志怡跟他说过的那些想要借钱的原因,尽量简单地回答:“他在做生意,本钱都投进去了,一时又缺了点……对不起,我不太懂这些。”
“哦,做生意,”电话那头康起瑜把齐锐的话含在嘴里重复了一遍,“那你别替他担心,根据我的经验,再小的生意人,他们经手的钱也跟咱们这种领工薪的人不一样。你又不是什么有钱人,你能筹出来借给他的钱,就是个零头。”
齐锐答应了一声算是同意康起瑜的说法。虽然他觉得在金钱方面,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康起瑜被共称为“咱们”,跟明显也相当困窘的白志怡形成阶级对立,但康起瑜就是有这种本事:很多时候,就算知道他说的并不是事实,听的人却还是忍不住会觉得如沐春风。
“对了,你的朋友有没有问起我?”就在他稍稍走神的时候,康起瑜再次提问道。齐锐能够想象,在城市里的另一角,阳光把书店里向阳那一面的书脊晒得温热,纸张和油墨的味道充盈在空气里,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在用手指浏览着一排排的专业书,眉眼温柔地垂头等待着答案。
“嗯……他问起过,”齐锐在这个瞬间,终于想起了自己打这个电话的意义,“我不会把你的电话给他。你哪天遇见他,也不要借钱给他。”
这次愣神的人轮到了另一个人,齐锐听到他迟疑地“呃”了一声,带着明显怀疑地语气说:“我没说过要借钱给他……”
齐锐松了口气,电话那头的康起瑜感觉到他这种情绪,难以置信地拔高了声音:“难道你以为我说帮你解决,就是由我借钱给别人么?!”
齐锐听得出康起瑜语气里的不满,他明白这时候如果想让康先生开心起来,就应该立即否认自己真实的想法。但想到康起瑜能把几万块钱掏给一个素不相识还砸伤了自己的人、几乎从不记恨发脾气,会把认识不久连是做什么的都还不了解的人邀请到家里同居……就像康起瑜会担忧齐锐为什么那么好骗一样,其实在齐锐心里,他也为康起瑜深深地、深深地担忧着。
所以他还是诚实又充满忧虑地说:“你……就是太好心了。”
三十四
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收到一张好人卡,康起瑜有短暂的茫然。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意识齐锐的话里隐藏着丰富的内涵。虽然惊讶于在齐锐心里自己竟然是如此这般善良单纯、容易受到欺骗,但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在于,齐锐似乎认为他的这个朋友没有达到缺钱救急的程度,他担心康起瑜掏钱的态度像是担心他被骗子骗钱,可偏偏从康起瑜恰好听到的那句话来看,齐锐又对没有钱借给他充满了歉疚。
所以……是齐锐欠了什么人情,让他觉得只要那个人开口,不论理由如何,他就理应掏钱出来?康先生推测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觉得如果事实果然如此,这件事还是需要和齐锐当面沟通。
因为他比齐锐更有理由担忧自己的男人是个容易吃亏的棒槌,而询问他不那么愉快的问题时,如果不面对面将这个男人在说话时产生的那些细微表情和肢体语言一起收入眼底的话,他实在没信心顺利地理解齐锐有些时候想要表达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