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一起涌上来,他吐出一口鲜血,把那枝素雅的白芙蓉染成无比鲜艳的红。
在此之前我就把老夫人哄进屋了,过来贺寿的也有不少女眷,一些人晕过去,一些人在东厂番子的镇压下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到底还是给我们留几分薄面的,他们没有再乱杀人,走的时候昂首挺胸,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郎中来的很快,因为他就在苍风阁里没走。
苍风阁是二少爷居住的地方,半年前他离开家,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后来他入了诏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暂且不提,出来时就已经瞎了一只左眼。
命悬一线,郎中住在家里,一直不曾离开。
无力回天,曾风光无限的将军府正在一点点的衰败。
夜里是从没有过的寂静,我撑着蜡烛孤零零的坐在床前,小梦枝不放心我,披着单薄的衣服过来看我。
她说三姑娘,你怎么还不睡。
我当然是睡不着啊。
东厂番子那么可怕,我一定会死的很惨。
既然二少爷都得救了,不如我也效仿前辈,了却余生好了。
这话在嘴里打了几个转,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头发散开了,我的玉簪掉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碎。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二少爷是很好的人,他说回来就娶我的,可是现在我要嫁给别人了。
夜里我梦见他站在一片青翠的竹林里,梦见我们两个渐行渐远。
他不叫我三姑娘,他叫我小璞宝。
他说怎么我一觉醒来,你就不在了。
小璞宝,二哥瞎了一只眼,往后末的日子还指着你给二哥领路呢。
可二哥如今找不见你了。
我是被自己哭醒的,醒来后看见外面张灯结彩。
迷迷糊糊的去问怎么回事,随便叫住的小丫头对我讲:“三姑娘你忘了吗,今天是腊月初九,是你嫁人的日子啊。”
是啊,这是我的大喜日子,我怎么给忘了呢。
歪歪扭扭的记在本子上,记着那是永安十二年冬,腊月初九,天晴,我嫁给谢槐。
我不知道谢槐是谁,又长了什么样,但关于他们的传闻我如雷贯耳。
他是东厂的三档头,是叫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沈观南的手不沾血,整个诏狱都是他在管。
他们说他身上的血腥味十里之外都闻得见。
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苦中作乐,打算在新婚之夜闻闻看。
至此便再难入睡了,时辰到了就任由一群丫鬟婆子摆弄着。
那身嫁衣可漂亮啦,上面绣了大雁和芙蓉,我还没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呢,小梦枝一个劲的夸我,讨了不少的喜钱。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本是大喜的日子,将军府内却是气氛诡异。
好像每个人都想说点什么,临了了看着我,大家又什么都没说。
事已至此,似乎说什么都是可笑的、无用的,怪不得人人都皮笑肉不笑,各自麻木着一张脸。
喜婆催我上轿子呢,她说吉时到了,误了吉时小人担待不起,三姑娘还是快些着吧。
我说知道,由着小梦枝扶起来,红红的盖头遮下来,眼前再也没有这凋零的将军府了。
出了门一阵风卷过,我把小梦枝的手拉住,实在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看。
那是苍风阁的方向,也不知道二少爷如今是否平安。
长久的凝望,心中无尽的怅然。
有缘无分,我和二少爷终究是有缘无分。
目光是没有任何力量可言的,我觉得我看了很久,其实也只有临别前的一眼。
没办法呀,我被众人推搡着、簇拥着、不得不走进那顶华丽的软轿里。
此时我觉得那就是埋我的坟。
锣鼓喧天,有人说太监娶亲还如此气派,没根的东西,活该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