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槐病着,这一年的除夕我在他身边。
东厂里没有半点过年的氛围,放眼看,青灰色的天,孤鸟傲游苍穹,血是这里唯一的鲜艳。
炮声在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和经声混合在一起,风一吹又散。
站在门前往远处望,小梦枝才告诉我,今天是除夕。
一瞬间有些茫然,看着周围的一切,好似大梦一场,心中期待的是我会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春日醒来,无忧无虑的日子不会走远,有人喊我小璞宝,回头看,我看见我日思夜想的少年。
檐上的雪落了,凉风扑面,雪花飞进我的眼睛里,我在这时清醒过来。
不知何时走到院子里,身上单薄的衣衫被寒风击穿,马小奔快步而来披了件袄子给我,屋中谢槐的声音传来:“白芙呢?她怎么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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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谢槐才知道今天是除夕,刚刚陈久郎来过一次,大概是他说的。
谢槐当这是普通日子,从前的每一天是什么样,那么今天就还是什么样。
不会变的。
我的愁容藏不住,心里想的什么全写在脸上,这一天我都闷闷不乐,此时此刻谢槐才终于有了答案。
他不懂这些,更不是一个贴心细腻的人,一直到睡觉前才问我:“你不开心?”
我一怔,随即慢慢的把被铺好,不回头看,只试探着问:“我想回家看看。”
“将军府?”
“嗯。”
“这种事和严雨时说,他会安排人送你回去的。”
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我还以为他会说我生是东厂的人,死是东厂的鬼呢。
惊讶的回头看,我不可置信的反问:“你让我回去?”
“不应该吗?”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我有种错觉,似乎这一切都是合理的。
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我没读过几本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得针锋相对的朝堂,亦不明白人与人之间危机四伏的争锋。
我很怕会做错事,在这里,在东厂没有比人命更贱的东西了。
若只是只拿我一人的性命,我便不会犹豫这样久了,如今我是将军府里的三小姐,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怕我会连累了别人。
东厂的刀下有太多无辜的亡魂。
看我不言语,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谢槐出声去问:“想什么呢?”
“想我这样做对不对。”我有些不安,下意识的握紧了裙摆:“我有些怕。”
这个回答倒是让人意外,谢槐神色诧异的望我一眼,屋中的烛火太多,他叫我熄灭几颗,同时他又说我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你和我拜过堂,想做什么都会有人为你让路的。
“如果我做错事呢?”
他沉吟不语,片刻后讲道:“你聪明些,东厂的刀会护着你长命百岁的。”
像是嘱咐,也像是警告。
我抬头望他,烛火下他身影摇晃。
不小心剪灭最后一根烛光,他的身影寻不见了,男人隐进无边无际的夜里,和黑色融在一起。
我叹息。
听闻我想家,年初三就有马车来接我了,和严雨时很久没见,他还是用折扇敲我脑瓜,上上下下打量我,说谢槐是懂得苛待人的,比刚来时瘦了许多。
这不怪谢槐,是我不喜欢这里,吃不好睡不好。
“回去看看也好,家里应有你牵挂的人。”
严雨时自说自话,他望着别的地方看,目光落在那蓝蓝的天空上。
风和日丽,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不知为何他要叹息。
大概是近乡情怯,走出了这梵音阵阵的地方,我把一颗心提起。
不自觉攥住小梦枝的手,我紧张的情绪抑制不住,几次向外张望,期待看见那熟悉的地方,又害怕看见那熟悉的地方。
路途平稳,街道两旁的叫卖声不断,似乎是走了好久才停,也好像只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