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映出她鬓边一缕白发,烛芯“啪”地爆开,长宁伯夫人望着满地香灰,忽然觉得肩上枷锁碎了。
青瓷烛台在穿堂风里忽明忽暗,长宁伯夫人攥着佛珠的手指节发白。
她将相国寺遇见的蹊跷事娓娓道来,语速平稳得像是背诵经文,可案上那盏凉透的君山银针却在剧烈震颤。
“那日老僧说能招魂。”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洇开暗红斑块。
长宁伯伸手要扶,却被她侧身避开。烛光里那张曾艳冠京华的脸,如今枯黄如深秋残叶。
院外传来甲胄碰撞声,御林军统领叶晟微的刀鞘叩着青石阶:“伯爷,酉时三刻了。”
长宁伯盯着夫人鬓角的白发,想起昨夜她抱着裴寂儿时的虎头鞋喃喃自语。那鞋面金线早已褪色,却比她此刻的眼神鲜活百倍。
“去吧。”夫人突然推开窗,暮色裹着槐花扑进来,“他既备下后手,定能...…”话未说完又咳,血沫溅在窗棂上像极了那年裴寂高热吐的朱砂。
长宁伯踉跄着追出两步,夫人回眸浅笑的模样与洞房那夜重叠。那时红烛高照,她含羞带怯说“妾身从此便是裴家人”,而今唇角血痕未拭:“都是命。”
马蹄声远时,四个丫鬟鱼贯而入。
江蓠握紧袖中短刃,少爷临行前的叮嘱在耳畔炸响:“若夫人碰妆奁第三层,立即敲晕她!”
府门外看热闹的百姓踮脚张望,忽见朱漆大门洞开。
五花大绑的婆子被扔上囚车,有人认出是相国寺常送平安符的慧净师太。
茶楼二楼,洛昭寒的杏仁茶已凉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簪。
“回府。”她刚放下车帘,胃部突然绞痛前世裴夫人悬梁那夜,她也是这样突如其来心悸。
“掉头!”她掀帘大喊,“去长宁伯府!”
车轮碾过青石板缝隙里干涸的血迹,那是三日前裴寂离府时,被暗箭擦伤留下的。洛昭寒攥紧车帘,想起那夜裴寂在雨中说的:“这次定要护住母亲。”
此刻伯府祠堂内,长宁伯夫人正对着裴寂的牌位梳头。桃木梳齿间缠满灰白发丝,她哼着幼时哄睡的童谣,将妆奁第三层的瓷瓶取出。
瓶身画着并蒂莲,是裴寂开蒙那年亲手烧制的。
“夫人!”江蓠破门而入时,瓷瓶已倾斜。他扬手掷出短刃打翻毒药,褐色液体渗入青砖缝隙,滋滋冒着白烟。
前院突然喧哗大作,洛昭寒提着裙摆冲进来,正撞见夫人瘫坐在蒲团上。
供桌上除裴寂牌位,竟还摆着个褪色的布老虎正是她前世在裴寂书房见过的旧物。
“您可知这布老虎里藏着什么?”洛昭寒喘着气掰开虎头,泛黄的纸片飘落,“是裴大人十岁那年写给您的'娘亲安康'。”
夫人颤抖着拾起纸片,泪珠晕开稚嫩字迹。
……
长宁伯跟在叶晟微身后疾步穿过宫道,马蹄声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转过最后一道朱红宫墙时,迎面撞见另一队御林军押着辆灰布马车疾驰而来。
“统领!”领头的校尉翻身下马,铠甲相撞发出铿锵声响,“人犯押到了!”
长宁伯踮起脚尖张望,只见三个灰袍僧人被铁链锁着拖下马车。当先那个圆脸和尚额角还带着血痕,正是前日来府上给夫人讲经的知客僧。
他气得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吃斋念佛的皮囊下尽是蛇蝎心肠!”
叶晟微利落地一挥手,两队人马合成一列往御书房奔去。长宁伯的靴底几乎要磨出火星,方才在府中见到人偶时的惊惧化作热油浇在心头此刻他只想亲眼确认那个总是一袭青衫的身影是否安好。
十年了,自从嫡子执意搬去城郊别院,他们父子见面总要隔着三丈远的距离。可当看到人偶上歪歪扭扭写着“裴寂”二字时,他竟生生捏碎了手中茶盏。
“宣”
尖利的通传声惊得长宁伯浑身一颤。他慌忙整了整歪斜的玉带,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