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铜漏滴答作响,洛昭寒放下信笺,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

前世谢无岐正是在相国寺与柳月璃逼得谢夫人松口允她入府。如今这局,倒比前世来得早些。

“取竹叶笺来。”洛昭寒挽袖研墨,“告诉王顺,十五那日寺中梧桐最宜赏秋。”

春喜捧着回信出去时,檐下铜铃正被秋风吹得叮咚作响。

她总觉得小姐近来像换了个人,可转念想到前些日子落水昏迷,许是经了生死看得更通透些。

转眼到了十月十五。

秦婉天未亮就带着丫鬟往听雪堂来,妆奁里摆着新裁的藕荷色织金襦裙。”昭昭快试试这云锦披帛,正衬你前日打的翡翠璎珞。”

洛昭寒望着镜中满头珠翠哭笑不得:“母亲,咱们是去礼佛。”

“礼佛更要心诚。”秦婉将累丝金步摇插进她发间,镜中人顿时明艳不可方物,“娘记得相国寺后山枫叶红得正好,你且去散散心。”

洛昭寒目睹母亲替自己操劳忙碌。她犹豫了片刻,终究是将那句拒绝的话语硬生生咽回了腹中。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清晰记得前世探访囚牢时,母亲已是形容枯槁,但见到她时,眼中却涌动着欣慰的泪光,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

“昭昭,娘再帮你梳理一下发丝,好吗?”母亲的声音柔和而充满怜爱。那时的秦婉,已经为人妇,发髻盘起,听闻此言,她眼中闪过一丝湿润,轻轻解开发髻。

囚室中不允许私藏任何物品,哪里来的梳子?秦婉只能将双手在衣襟上反复摩擦,直到手心手背都变得红扑扑的,她才笑着说道:“来吧,娘的手已经干净了,可以给昭昭梳头了。”

洛昭寒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母亲手指滑过她发梢时的那份温柔的触感。

秦婉看着洛昭寒顺从地让她摆弄,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这些天,她特意派人去打探长宁伯府的情况,得知那家人似乎有些不妥,心中不禁有些不悦。幸好裴寂是个有出息的,将来成家立业,独立门户并非难事。

到了那时,她和丈夫就可以为他们小两口购置一座宽敞的宅院,最好是位于抚远将军府附近,这样昭昭回家也方便。

秦婉的心思已经飘得很远,她又想到今天洛昭寒要去拜见未来的婆母,即便是那位婆母有些不可靠,昭昭也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对方,一定要精心打扮一番,光彩照人。

母女俩各怀心思,一个全力以赴,一个积极配合,最终竟然将妆扮工作做得井井有条。

秦婉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连声催促着洛昭寒上车启程。

……

相国寺作为西魏国寺占地百顷,前山门供百姓参拜,后山专辟贵人香堂,最深处的佛殿更是唯有皇族方可踏入。

层层叠叠的寮房沿着山势而建,各色屋舍鳞次栉比,供香客休憩的禅院更是收拾得窗明几净。

辰时三刻,两辆青绸马车先后停在山门前。前头马车走下位敷着厚粉的贵妇人,眼下青影却从脂粉里透出来正是多日未见的谢夫人。晁嬷嬷搀着她往台阶上走,嘴里不住说着宽心话。

后头马车下来的妇人更显憔悴,素面朝天透着病气。车辕处暗纹若隐若现,正是长宁伯府的徽记。

两拨人互不相识,各自往功德殿去了。

山门外古槐下,藏青色车帘掀起条缝。柳月璃攥着帕子轻声道:“夫人到了。”

却见谢无岐直勾勾盯着远处官道两匹枣红马踏尘而来,当先少女雪肤映着桃色胭脂,碧玉簪在乌发间轻晃,明眸流转间顾盼生辉。

柳月璃指甲掐进窗棂木纹里。这哪是往日那个束马尾穿劲装的洛昭寒?分明是画本子里走出的天仙!

转头见谢无岐仍痴望着,气得在他手臂狠狠一拧。

车帘急急落下时,洛昭寒正巧偏头望来。帷帽轻纱后唇角微翘那辆眼熟的马车,莫不是藏着对野鸳鸯?

车内谢无岐揉着发青的胳膊解释:“我是怕洛昭寒搅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