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寒眸光骤然一凝。她并未慌乱,但孙洪雷眼中那近乎怨毒的妒意让她心头警铃大作。
她心念电转:前世若睿王登基,孙洪雷便是新贵权臣!
可晋王虎视眈眈,局势未明。不能因为拒绝一场少年情思,就在这权力棋盘上,轻易结下一个未来可能位高权重的仇敌!
利弊瞬间清晰。洛昭寒压下心头因“心上人”三字泛起的涟漪和警惕,面上显出更深疏离和一丝带着怜悯的沉重。
“孙公子!”她声音蓦然转冷,厉色顿现,一步未退,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孙洪雷被失落嫉妒烧得有些昏聩的眼睛。
孙洪雷被她骤然的冷喝惊得一震,下意识停住了追问。
洛昭寒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带着无奈和警醒:“你的心意,突如其来,恕我愚钝,实在不明白这情从何起?”
她微微扬首,冬日的冷光勾勒出她下颌的线条,语气愈发冰冷锐利:
“我们此前不过萍水相逢,见过几面?甚至第一次见面,就在我洛家门前,孙公子你亲口附和了那些污蔑我的市井流言!”
她重重点出这一节,眼中没有指责,只有冷峻的分析:
“无论公子当时是图一时口快,还是想用‘纨绔’之名韬光养晦,身为男子,更是侯府贵胄,一言一行,重如千钧!”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孙洪雷骤变的脸色,声音低沉却穿透力十足:
“你可知道,你附和的一句‘玩笑’,落在那些想巴结孙家的人耳朵里,就成了金科玉律?他们会争先恐后,把污水死死泼在无辜者身上,只为博你孙家一笑,换自己的前程!”
洛昭寒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锋利无比:
“女子立足世道有多艰难?流言有多可怕?那唇舌如刀刮骨之痛,孙公子你天之骄子,没经历过,没想过,恐怕也根本无法真正体会吧?”
字字如霜刃,割开的不只是少年的告白,更是权贵言行背后沉甸甸的分量。
井口薄雪上,一滴水珠从冰凌末端无声滴落,“嗒”的一声轻响,敲在凝固的空气里。
深井幽暗处,裴寂紧贴冰冷的石壁,头压得更低,在死寂中,无声地、缓慢地呼出一口凝涩的长气。那滴水珠,连同井外那斩断情丝的冰冷话语,一同沉入了黑暗的水底。
洛昭寒的声音如冰裂,带着沉重的锋利:“孙公子,你若真有朝一日身居高位,行差踏错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的一道命令,落在下面,可能就是千百人的生死存亡,家破人亡!权柄越重,行事越要谨慎!”
每个字都像冰锥凿在孙洪雷紧绷的神经上。他瞳孔猛缩,脸上血色尽褪,身体一晃,踉跄着向后猛退一步,“咚”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墙壁的寒意透衣而入,却远不及她话语直刺灵魂的冰冷与重压。过往侯府的尊荣、仆从的恭维、圈子里的嬉闹……那些曾以为天经地义的东西,此刻被撕开,露出底下足以压垮他人的责任和阴影!
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寒流沿着脊椎蔓延。
“我……”他喉咙干涩,“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就……就随口附和,图个热闹……哪想到……”声音越说越低,苍白无力。
洛昭寒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却不再逼人:“我信公子当时无心恶意。”这话像给了孙洪雷一丝喘息。
随即,她声音平静,却带着更深审视:“可这‘未曾深想’,恰恰说明公子你平日所思所想,很少顾及他人。心里眼里,装的多是自己的喜怒哀乐、得失荣辱,何曾真正低头,看看别人的欢喜悲苦?听听世间的不公哀鸣?”
她的话像最锋利的刀,剖开了孙洪雷灵魂深处那层因出身高贵而结成的、不自知的傲慢之茧。
“若有朝一日,你位登玉堂,手握大权……”她的目光沉沉压在他失血的脸上,“望公子多想想什么是民生疾苦,什么是天下公义。”
死一样的沉默。
孙洪雷只觉得胸口被重锤狠狠砸中,闷痛难言。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