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所以”四字,尾音拖得极慢,冷冽之气扑面而来。
长宁伯此刻已方寸大乱,满脑只有那“危急”的警告,根本听不出帝王语气的危险,只当是威严诘问,慌忙涕泪横流地告饶:
“陛下!臣有罪!臣罪该万死!方才……方才有人急报入府!说是……说是陛下龙颜震怒,要翻查当年长宁伯府巫蛊悬案的旧账!罪责……罪责全落到寂儿头上!寂儿此刻独在殿中,正……正被陛下严加训斥,怕……怕是转眼就要下入诏狱啊陛下!
臣……臣夫妇心急如焚,只恐独子遭此不白之冤,一时乱了方寸,不敢有丝毫耽搁,这才……这才闯宫惊驾!只求陛下开恩!饶恕我儿!巫蛊案皆系……皆系我夫妇二人利令智昏!寂儿彼时年幼,他全然不知情!求陛下明察啊!!”
真相如同一道惊雷,无声地在所有人心底炸响!
哪有什么震怒翻案?哪有什么训斥下狱?
从头至尾,这殿内都只在议一件事浏阳郡主的择婿与赐婚!
是有人知晓长宁伯夫妇唯此一子视若性命!知道他们愚蠢糊涂!知道他们当年深陷巫蛊案阴影恐惧至今!就在这即将赐婚的关键时刻,用一场精准到可怕的谎言,戳中了这对蠢笨父母最致命的软肋!
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以最不堪的方式闯入金殿,以最愚蠢的言行,替裴寂迎头泼上了这盆滚烫的脏污!
这手段,阴毒刁钻且入木三分!
刹那间,所有目光如同寒冰化作的针,齐齐刺向地上跪伏的长宁伯夫妇。
鄙夷之中更添了浓浓的嘲笑与幸灾乐祸如此愚顽不堪的父母,生个玉面阎罗又如何?
“父亲!母亲!”裴寂心头巨震,瞬间明晰前因后果,沉声低唤,试图解释,“陛下……”
“寂儿!”孟氏却误解了他欲独自承担的神色,如护雏母兽般猛地抬头,涕泪纵横的脸上是疯狂的焦急,声音嘶哑到破裂:“你要做什么?!是不是,想替你爹娘认下莫须有的罪?!不!不可以!娘知道!娘什么都知道!那案子与你无关!娘不许!陛下明鉴!千错万错都是我夫妻的错!与寂儿无关啊!”
她语无伦次地嘶喊着,泪水混合着污渍在脸上流淌,手指神经质地抠着地面昂贵的波斯地毯,仪态尽失,活脱脱一个市井疯妇。
“住口!愚妇!还不住口!!”裴宽到底在勋贵圈里混迹多年,在最初的惊惶过后,此刻终于从周围那几乎凝固的冰冷气氛、从独子裴寂那沉痛提醒的眼神、从高踞御座之上那位年轻帝王眼中越来越深的冰封怒意里,读懂了那令人心胆俱裂的真相
陷阱!一个彻头彻尾、把他夫妇当猴子耍的绝顶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