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奥斯卡,张风帆的表情才真正松弛下来,眼中重新燃起导演特有的野心和光芒,他也举起杯,与雅克布虚碰了一下,笑声变得爽朗了些:“想啊!哪个导演不想?咱们燕北电影人,还没真正捧回过一个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呢!要是能成,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他指了指身边的毛鸿宾,“不过啊,这冲奥后面涉及到的运作、公关、评审规则,复杂得很,那一摊子事儿就全靠老毛去折腾了!我的任务,就是一心一意把电影拍好,拍出我想要的那个味道!”
毛鸿宾立刻配合地苦笑一声,端起自己的酒杯也喝了一大口,语气夸张地诉苦:“任重而道远啊!我的张大导演!电影拍完了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后期、送审、定档、宣传、海外发行、报名、公关……哪一关都不是省油的灯!想想都头大!”他成功地将话题引向了更技术性、也更安全的领域。
这一次,雅克布没有再抛出什么令人心惊的问题,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再次举杯,朗声道:“那就预祝张导新片拍摄顺利,票房口碑双丰收,心想事成!来,大家一起!”
众人纷纷举杯附和,杯盏交错间,气氛似乎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但经历过刚才那一幕,这热闹底下,总像是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接下来的时间,话题彻底转向了不痛不痒的行业八卦、风土人情,直到饭局接近尾声。
雅克布的助理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雅克布优雅地起身告辞,张风帆和毛鸿宾立刻换上热情的笑容,亲自将他送到酒店门口,看着那辆黑色商务车融入夜色,彻底消失不见。
车子刚走远,张风帆脸上强撑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站在稍后一点的张花朵还是隐约听到了。
毛鸿宾赶紧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冷静,目光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行了行了,老张,注意点影响!这地方人多眼杂,万一被哪个蹲点的狗仔拍到你这表情,明天指不定写出什么来呢!有什么话,回公司再说!”
张风帆阴沉着脸,深吸了几口夜间的冷空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他转过身,看向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张花朵,语气有些疲惫:“你自己能打车回去吗?我和老毛得回公司一趟,有点急事要商量。”
张花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啊?爸,这都几点了?都快十二点了!还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回公司啊?回家休息吧,小妈……不还在家等您呢么?”她下意识地认为回家是更好的选择。
张风帆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种不耐烦和难以言喻的烦躁:“她在家里……那我就更不想回去了!”这话说得直接又带着点迁怒的意味,显然今晚雅克布的话让他心绪极为不宁,根本不想面对家里的任敏敏。
张花朵瞬间了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又莫名有点理解父亲此刻的烦躁。她“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张风帆看着女儿,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歉意和安排:“那你赶紧自己回去睡觉。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少跟金一川在微信上瞎聊八聊的!让他收收心,赶紧滚去背剧本!不对……”他皱紧了眉头,改口道,“让他先别背了,等新的剧本!”
“啊?!”张花朵这下真的忍不住叫出了声,声音在寂静的酒店门口显得格外清晰,“又改剧本?!什么时候的事?改哪儿了?我怎么又不知道?!”作为助理,她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每次剧本变动都是最后才知道的。
张风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今天下午决定的。我又通读了一遍本子,觉得后面加的那段米国展览的戏,转折还是有点生硬,有点为了加戏而加戏。我让编剧组再琢磨琢磨,丰富一下细节,让逻辑更顺一点。剧本嘛,不就是用来改的?不到开机最后一刻,甚至开机之后,都有可能调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的专断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时,张风帆的司机已经将车开了过来,稳稳停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