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身孕,消息传开,后宫顿时沸腾。大阿哥与太子这般你追我赶的态势,倒让旁人瞧着,这深宫的日子也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趣。
与此同时,三年一度的选秀正轰轰烈烈地铺开,各方目光皆被这场盛事吸引。只是在无人留意的角落里,敬嫔的生命已悄然走到了尽头。
长春宫内,敬嫔静静地卧在床榻上,过往旧事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流转,心绪却异常平静。
自对安嫔动了手,她便隐约预见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如此也好,终究不必落得与安嫔一般的下场。
她从不后悔对安嫔动了手,只是从安嫔身上,她看清了自己的结局。抱养他人皇嗣,终究绕不开其生母的纠葛。她膝下无有亲生子嗣,这一生都要被这重难题困扰,即便真能不在意皇嗣的生母,日后也难免让皇嗣陷入两难;可若仅仅挂个抚养的名头,于她而言风险太大,毫无益处。对皇嗣付出心血,便免不了要争;不付出,又等于白白浪费了这唯一能倚仗的机会。况且,皇嗣若出了差池,她还要担责。
若始终孤苦无依,这后宫日子便一眼能望到尽头,只会被一波波新人渐渐踩在脚下。就说刚晋封的那三位嫔位,如今在宫里的势头,已隐隐压过她一头。她如今不过仗着长春宫主位的名头强撑,若那三人中谁对她这一宫之主动了心思,这最后的依仗定然保不住。
而宫外,王佳一族经平三藩之战早已势衰。虽顶着平叛的功绩,得了些爵位撑场面,朝堂上的话语权却日渐微弱,终究是外强中干了。
在后宫待二十载,她被磋磨得没了半分心气,一步步融进了这不见硝烟的战场,可心底却始终清楚,她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人生。
以上这些事倒还能扛过去,可前些日子族里传来的消息,却像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将她击垮了。她最后一位叔父,也病逝了。
父兄早已战死沙场,侄子侄女也早早夭折;唯一在世的亲人,她的叔父,也因当年征战断了脚,成了瘸子,郁郁寡欢,没能熬过去年那场重病,无嗣而终。如今叔父一去,他们这支只留了个爵位空悬无继,族中人正忙着争抢遗留的爵位。
她的心,算是彻底死了。这般活着,纵使抚养皇嗣又有何用?终究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罢了。
心死了,也就没了活下去的动力。她这般病着,已近半年。起初,皇上还来长春宫看过一两回,后来便再无踪迹。
她心里没有半分怨怼。对皇上,她自始至终没抱过什么期待,自然也就谈不上失望了。
她只觉这一生太过短暂,唯一的不甘,是若生来为男儿便好了。那样便能如父兄一般奔赴沙场,纵是战死,也算死得其所。可偏是女儿身,只能困在这宫墙之内,虚掷了光阴……
敬嫔的眼神渐渐涣散,恍惚间跌回了幼时。那是个酷热的午后,她撑不住阿玛严苛的磨练,哭喊着再也不学了。可阿玛没有半分宽慰,只冷冷抛来一句:“女子不适合习武。”
就因这句话,她被彻底激怒。往后寒来暑往,无论武练多苦,她再没哭过一声。直到后来她才知晓,自己打从降生那一刻起,便已是族里选定入宫侍奉皇上的人了。
脑海中又闪过入宫那日,父兄都穿着练功服送她,一路沉默着走到宫门前才停下。没有多少离别絮语,可她看到了他们眼里莹莹泪光中流露出的悲伤与不忍。
原来,阿玛当年那句话,竟是在为她着想啊……
正月初十,敬嫔悄无声息地去了。直到她的贴身宫女将遗言上告康熙,众人这才知晓她已病逝。念及敬嫔一家满门忠烈,康熙最终下了恩旨,允她归葬本家。
永和宫内,董佳佳闻讯,只轻轻一叹。那样一位气质飒爽的女子,终究还是熬死在这深宫之中。她这声叹息,像在叹敬嫔,又像在叹自己,与这后宫格格不入的人,一旦踏进来,似乎唯有彻底融入,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敬嫔的病逝,并未对后宫喜庆热闹的氛围产生半分影响。
二月初,选秀大典正式拉开帷幕。康熙与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