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外婆则是土生土长的榆县人, 一辈子?哪也没去过, 去的最远的地方?大约就是长沙, 即便?如此, 她依旧连死也只想死在她的故土。
榆县很漂亮, 温溪很喜欢那儿。
那里夏季时绿树成荫, 井里常常浸泡着甜脆的西?瓜, 外婆会带她去到郊外地里, 外婆垦地,她就把西?瓜种子?撒在那一个个小坑里, 日头?从东升起,直至西?才?匆匆落下?, 有?时在地里一待就是一天, 即便?如此,外婆也时常不放心地里那些她的孩子?, 隔三差五就要去看看。
到了冬季, 外婆会为她织围巾和毛衣,家里的毛线成堆成堆地放着, 她闲来无聊时会去翻那些五颜六色的毛线球,有?时不小心弄乱了还会挨骂。外婆最喜欢围在火炉边,电视里放着新闻联播,然后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拿着两根扦子?交叉编织着那些毛线, 而她则会乘外婆没有?注意,偷偷把中央一台换到少儿频道或者金鹰卡通频道。
离开榆县去至北京, 温溪偶尔匆匆回头?看一眼,其实也没过多久,可再仔细一算,竟然也有?七年,七年,叫她忘却了许多关于故土的记忆。
有?一回同夏凝提起那儿,她竟然想不到什么形容词,只说?,那一片片矮小的山坡,成荫的绿植,如被覆盖大地,叫她记忆最深刻的还是那肆虐的蚊虫,她身上经常有?红红的肿团,有?些挠得过分了,还会破皮,看起来很吓人。因此,外婆总是很费心思地为她驱虫买药膏看医生。
明明外婆最是小气,从来舍不得花钱。
她不愿永久地耽于那些往事,怕自己举步难行,可后来再看,却发现,就是那些往事让她勇往直前。
如今乘坐的航班并非当年前往北京的那班,可温溪却频频回想起那时,陌生的人,陌生的景,忐忑又不安,但没想过回头?的心情。
遮光板被抬高一截,温溪鼻尖上的墨镜很好的弱化刺眼光线,从高处能远远望见远处的秦岭,重?重?叠叠的山峦连绵起伏。
落地长沙后,陈裕推着推车往外走,两人所带行李都不多,倒是简便?。
机场内的播报声?同人声?交替嘈杂,因为陈裕没通知温溪,是以温溪只买了她一个人的火车票。
“待会还需要坐火车,火车到站后还要打车才?能到住的地方?。路途漫长,要是后悔了,你还可以直接买返回的航班。”温溪低声?同他说?。
“嗯,我知道。”陈裕很淡定?地说?,行走间仿佛对机场布局并不陌生。
“所以?”
“所以,我没后悔。”
温溪也不多说?,径直带他出机场,绕道高铁站去乘坐火车,带着陈裕去售票口排队,排着队到了前头?,温溪叫他拿身份证出来,陈裕却一愣,道:“我有?买票。”
温溪动作一顿,撩起眼皮定?定?觑他。
既然有?票,两人自不能站在前头?挡后面的路,检票入站后,温溪才?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去榆县。 ”
即使那语气依旧无波,可陈裕还是从中听?出了那点隐晦异常的警惕。
沉默在两人之间渐渐流淌了几秒,陈裕垂眸对上她的眼,“我问了老头?。”
温溪这才?点点头?,收敛起那点本能的戒备。
陈裕不动声?色地觑她神色,暗自握紧手中行李带。
正如温溪所说?的那样,路途漫长,从北京飞至长沙再到榆县,抵达时,天色将?晚。河流穿城而过,河岸两侧皆是人群。算命摆摊,圈套玩偶,围成群下?象棋的大爷,叫卖的豆腐脑和凉粉,甜滋滋的红糖糍粑。
“小时候,我真的很喜欢来这儿玩。”
她目光长远地落着。
陈裕循着看过去,也只能看见一片虚空,和橘红的天。
下?了车,还需要再拐一个弯就到,大约还是有?几分近乡情怯,温溪脚步不自觉放慢,倒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