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记忆经过多次干预已经严重受损,她能回忆起来的事情对于新联邦政府来说相当有限。虽然已经调动了相当专业的医疗资源,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始终无法平稳恢复,治愈的希望一片渺茫。
她的真实姓名已经无从知晓,“维·李贝特”是她被送到收容所之前,曾经收养过她的一对夫妇起的名字。
她的真实身份是西国国家安全部高级情报官代号“画布夫妇”的遗女。
联邦分裂后,东西两国长期处于经济制裁与军备竞争状态,渗透与反渗透行动持续二十余年未止。
当年,这对情报官夫妇接受了最高级别的潜伏任务,用五年的时间成功取得了东国高层的信任,打入了权力核心。
然而,形势越来越错综复杂,两国的关系似乎不断在紧张与缓和间来回切换,摇摆不定的局势影响着人们的立场,国家情报机构内部甚至陷入了信任体系崩溃。
最终,“画布夫妇”在一次秘密会面中行踪被暴露。
当年,这位母亲在维·李贝特的围巾里缝了一只微型存储器,寄希望于西国政府以此核实她的身份,尽快将她带回西国,保护她的安全。
然而,营救计划未能成功,经过几番辗转周折,年幼的她作为政治犯的遗孤被带入东国的收容所。
数年后,她被抹去了真实身份,接受了基因改造实验。
她在实验室的档案代号是K-37,第37名“Leben”的实验体。
这些信息暂未向国际社会公开,新政府目前需要得到更多有关“Leben”实验存在过以及实验可能还在持续的有效证据,以及,寻找更多幸存的实验体。
这个冬天结束的时候,方擎安的遗体终于回到了父母身边。
他被维埋在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冰川溶洞里,夫妇两人和搜寻人员在雪山驻留了许久,日复一日寻找他存在的痕迹。
所幸,他们找到了方擎安。
母亲拿出了保存多年的乳牙,与方擎安的骸骨进行齿科比对,终于证实了他失散二十年的身份。
冰冷的岩石延缓了身体腐烂的速度,清澈的雪水一遍遍浸润着他干净的灵魂。
手腕上的那只表永远地停留在了爆炸的瞬间,宣告着他与这个世界离别的时刻。
那时,维一路艰难跋涉把他安葬在此,想让他一直安静地睡在这里,永远不会被人打扰。
可是后来,她改变了主意,她没想过,原来他还有“家”这种有人一直在等待他归来的地方。
方擎安与父母失散那年,联邦分裂,边境线上筑起了一道道防御工事。
十年后的某一个深夜,英兰如往常一样从音乐学院的练琴室归来,看着他一天比一天高的背影,夫人突然放弃了每天清晨在电台播放那条寻人启事的录音。
她好像已经接受现实了。
可是每一次看向英兰时,她总是会忍不住想透过他看到另一个影子。墙上的三人全家福,永远有一个看不见的第四个人。
后来,英兰突然说他要去参军,夫人不肯同意,深埋在丧子之痛的巨大创伤终于爆发,她害怕再一次经历那种痛彻心扉心碎。而英兰坚定而温柔地请求母亲能支持他的选择,他的事业,她妥协了。
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一天,英兰带回了那个消息,她只能再一次承受那种希望破灭的痛苦。
后来,夫人拿到了国防部送来的维·李贝特审讯的录音带,和方擎安保存在黑市金库的遗物。
供述的过程里,维断断续续地交代了与方擎安短暂的交集,他死亡的过程,以及他的遗言。
心绪被她迟缓而错乱的叙述牵制着,她用一种极度平静的语气自言自语,短暂的沉默之后,录音机里开始发出手铐敲到桌面上急促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始终无法割去那块腐坏的肉。
起初,维·李贝特还在正常地接受审讯,她可以一边写字一边慢慢陈述出她要表达的内容。
而在那之后,再也问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