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黑夜里,总容易越想越偏激。而道德感越突出的人,羞耻心往往也越强烈。楚娜打来的电话里,她是想道歉的,却被愧疚所压抑。周奕松匆匆赶来,她也是想面对的,却从他面前逃开。于是失败带来更多的自厌。
是的,她现在只想蜷缩起来。
周榛宇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不想见。是怕他们责怪,还是你认为我哥也好,楚娜也好,没有你他们能过得更快活?会有更温柔听话的伴侣,和三观更契合的朋友。所以你干脆把他们推得远远的?”
秦琪终于开口,带着哭腔:“误会解开了又怎么样?怎么可能还像从前一样?”周奕松还能喜欢她什么?楚娜还能欣赏她什么?在了解她的愚蠢与狭隘之后。
她看过去,盼望周榛宇回答。
他却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能永远像从前一样?你拥有一个人,他也可能会变。得到一样东西,也可能会丢。只要你站在高处,就可能会摔下去。”
他笑起来:“所以掉到最低谷,孑然一身的时候,反而再也不用担心了,对吧?你会想,反正一切都被我毁了。我不要再费劲爬上去,不要再拥有什么人或什么东西。渐渐地你会觉得待在那儿也不错,很安全,很舒服。”
讲这番话时他并没有在看她,而是注视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秦琪擦掉眼泪,想说点什么,一时又寻思不到。
这时周榛宇回过头,温和地说:“可是秦老师,不要一直待在那。相信我,那里什么都没有。”
那里什么都没有。
秦琪轻声重复,似乎头顶有个开关,随着这句话“啪”一声被打开,一切豁然开朗。接着她听到一声:
“秦!”
两人都转过头,看着楚娜跑到近前,慢慢停下,试探地观察。
秦琪长长吁口气,站起身。
楚娜赶紧道:“等会儿,你先等会儿。别急着走。我不是来要你怎么样,就是机票你总得去改”
没能说完,因为秦琪已上前两步抱住她:“对不起。”
“……”
多孩子气啊,像两个一时恼了一时好了的高中女学生。接下来这个问题更幼稚,但秦琪不得不问出口:“咱俩还是朋友吗?”
半晌,楚娜咳一声:“你再问,我可要哭了,会很难看的。”
两个女孩分开的时候。秦琪瞥到周榛宇。他视线向上,一直没离开过楚娜,像谷底的人,在注视峰峦上闪动的光芒。
秦琪曾经愤愤不平,为楚娜喜欢这个男人多久,怎样为他难受,他全都一无所知。明白楚娜怎么熬过来的是她,不是这个狗男人。
所以她不赞成,哪怕他出手相助过,她也要将不赞成坚持到底。
但此刻她想,算了。
算了周榛宇,你要真能给她幸福,就从今天,就从这个眼神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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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秦琪留给她父母以及周奕松之后。楚娜和周榛宇踏上归途。
她十分好奇:“你跟秦琪说什么了?”
“按你们的要求,什么也没说。”
她与周奕松都再三叮嘱,要是发现秦琪的踪迹,千万别刺激对方。多讲些场面话拖延,发消息让他们来处理。
“真的?她想通了,然后你就一句话没说地坐她旁边?”
“人总有自己想明白的时候。”他下一句道:“我们可能还得在家里住两天,你要觉得无聊了就告诉我一声。”
“然后呢,你要带我私奔么?”
楚娜话出口,才发现自己说了句什么,差点咬了舌头:“不是……”
周榛宇却说:“当然可以,没问题。”
此时再次驶过主题乐园方位。绕城高速上,能清晰望见整片童话风格的屋脊。
“今天你说要跟谁合影来着?”
“玛丽菲森。”
周榛宇有点抱歉:“这会来不及了,下回再陪你玩遍所有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