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罗伊完全无法控制情绪的翻涌。潮湿而浓稠的,让心脏跳动到要冲破这幅躯壳的剧烈情绪流向每一处活跃的生命源质。
他发光了,并且是本体的生物微光。
她又叫了一声。
干脆带丽莎回家好了,她想他了……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饲养一个歌者。
罗伊强迫自己放松伪装躯壳的触须,模仿真正的灵缠受到闷雷的声波震颤后缓慢恢复的柔和、缓慢状态。
他在丽莎的手里翻滚了一下:好想,好想告诉她,我就在这里。
他抱住她的手:丽莎,我就在这里。
罗伊从未感觉到,陪伴着心爱的小家伙是一件如此痛苦而甜蜜的事情。
丽莎甩了甩头,决定不再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人的记忆是会随着时间消退的,她现在不过是因为处境艰难而习惯性的依赖而怀念罗伊而已。
梦就只是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个花啊。”丽莎提起精神。
罗伊觉得自己的安抚大概起了效果,她不再忧郁地重复他的名字。还把他放在了那朵花的上面,比划着嘴里发出声音。
每次丽莎想要他做什么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眼睛亮亮的样子。
太好了,她看起来好很多,罗伊紧接着便很快反应过来,她想要这个花吗?他可以再去摘更多。
罗伊准备行动,却被拦住。
“等雨停,我们一起去找这个。”丽莎把飘起来的小水母拉回来,“现在还在下雨呢。”
她看着周围“玻璃”的变化,感到非常神奇,它们看起来和玻璃一样,碰到雨水的部分却会形成圆的小坑,然后噗嗤噗嗤得扩张再合拢,水珠汇聚在一起接二连三往下流。
丽莎伸手去碰,却并没有想象之中玻璃窗的触感,而是一种胶质的感觉,但摸到的同时,她的手也穿了出去,像穿透过一层烟雾。
雨渐渐变小,大约又过了十分钟,雨停了。雨停之后,小水母就把那层玻璃状的胶质雾气给吃掉了。
看来,这也许是它分泌的一种物质。
等那层胶状的雾完全消失之后,丽莎才发现,她的毯子是绑在骨架而不是她以为的玻璃上。之前她以为是石头的中空洞洞眼儿,其实是骨头的镂空,现在,里面冒出了细细的“头发丝”。
那似乎是一种菌类的丝络,但它们生长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只是呼吸的功夫,它们就已经爬遍整个顶部,凝成露珠状的液态小水滴球,悠悠地挂在她头上。
丽莎还没来得及惊叹,耳边就传来细碎的声响。
喀嚓、喀嚓、喀嚓嚓
菌丝似乎在溶解她的骨架“房子”,半分钟过去,一道光落在她的脸上,上方斜斜开出一道天窗,白花上的水珠折射虹彩。
丽莎坐在五彩斑斓的光里。
她就这样,出现在冲出森林的提卡视野之中。
流霞河另一侧的河岸,禁忌森林的边缘是尸骸积骨之处,他幻想着的画面是那个白色歌者在冰冷的雨水里抱着自己无助地牙齿打颤或者已经被浇得半死不活。
毕竟,歌者,或者说,作为不完整者,他们的身上并没有可以控温的条纹,而这个笨蛋选择待在流霞河的下流,那里的蕨草没有任何避雨作用,积水将带走她微薄的体温,或者心跳……
也许她已经死了也不一定,死在冰冷的水里。
只是想到这里,他呼吸短暂地漏掉一拍,心口仿佛被蝎尾针快速地扎了一下。
提卡自高空往下而俯视,林叶的阴影与河边的阳光交错,灰白色瞬膜调节眼瞳中接收的光线。
下一刻,他的眼瞳骤然收缩。
敞开的骨笼之中,繁茂花朵簇拥少女,她半仰着的脸看向天空。她的身影被柔和的光晕所包裹,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在绚丽虹光映衬下泛着细腻而温润的光泽,仿佛她自身也在微微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