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霓脊背森然,握着银箸的手不自觉发颤,银箸发出快速磕碰的细响。盛霓将银箸放下,手心已然出了一层冷汗。
“然而,少量的斓曲花汁液并不会致人于死地,须得一次性大量服用,或是短时间内多次服用,才能达到致死的效果。”
“太子哥哥是说,我姐姐并非死于先天心疾,而是死于斓曲花之毒?”
盛霓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已凝固。
“据孤所知,嘉仪公主的心疾并不严重,只是较之常人更易心悸气喘而已,这些年用心调理,几乎没有暴发之虞。”
“亲王离京督军,随行护卫自不会少,孤一直在想,谨王夫妇会在多近的距离遇到多么凶猛的野兽,才会致使一品王妃惊惧至斯,心疾发作而落水?”
“斓曲花,喜温暖潮湿,多见于川芎泽一带。”
川芎泽,当年谨王一行途经之地,更是嘉仪公主落水失踪之处。
方方面面推想下来,嘉仪公主当时八成便是中了斓曲花之毒。
至于她最终死于纯粹的毒发、先天的心疾还是落水的窒息,目前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下毒之人的目标显然是取嘉仪公主的性命,是直接死于斓曲花毒还是间接死于斓曲花毒,于下毒之人而言想必并不重要。那个人想要的,只是结果。
盛霓双手捂住耳朵,紧紧闭上双眼。
景迟的声线那样清晰冷静,将复杂的逻辑一层一层推演出来,几乎还原出了血肉模糊的真相。
在这整整一年的时光里,盛霓从未想过,姐姐兴许是被人害死的。
如今事情已然明晰,她只要一想到姐姐当时的惊惧和痛苦,便觉无法呼吸。
“现在尚未确认的是,嘉仪公主是何时将项链中的珍珠换成斓曲花的。”
当她进行替换的时候,一定已然发觉自己身中剧毒。那么,这个时间点至关重要,只有确认了时间节点,才能查出嘉仪公主此前具体接触过什么人,缩小追查范围,继而揪出凶手。
“不要再说了……”盛霓痛苦地呢喃,“不要再说下去了……”
盛霓蓦地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偌大的东宫,此刻仿佛一头吃人的猛兽,所有鲜血淋漓的真相都将在这里被掘出,然后皮开肉绽地暴露在她眼前。
如果可以选择,盛霓宁愿自己从来不曾发现过那朵枯死的斓曲花。
这朵花背后的谋杀像一把锋利的长剑,生生刺进她心口,洞穿她的身体,将她全部的体温尽数抽离。
盛霓只觉头晕目眩,推开想要搀扶她的内侍,踉跄两步扶住寝殿的门框,身子沿着门框的支点缓缓滑落,最终蹲在地上抱膝缩成小小的一团。
为什么,有人处心积虑地要害死姐姐?
姐姐半生规矩度日,从未有过非分之想,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引致了杀身之祸?
冷,剥皮剔骨的冷,从心底里蔓延出来,使她整个人颤抖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厚实的斗篷披在她肩头,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扶起,替她在颈前系好了斗篷的带子。
这是一件朴素的毡毛斗篷,于盛霓而言长到曳地。
盛霓自幼玉食锦衣,所见所闻亦都是钟鼓馔玉,从未见过如此寒酸的料子。
她还保持着清醒,看到这粗糙料子的瞬间,一下子从没顶般的恐惧里被拽回了现实。
盛霓抬眸,看到了白夜那张清俊的脸。
第32章 尊卑“好你个色胆包天的侍卫!”……
“白夜,你怎会在此?”
一排排银座灯烛的辉映下,男人深邃的眉眼清晰真切。
盛霓吃惊地后退一步,压在肩头的厚实斗篷使她僵冷的身体渐渐回温。
“末将来接殿下回府。”景迟垂下羽睫,恭敬地道。
无明就站在他的身后。
是了,一定是这个少年带白夜进来的。天色不早,是徐九公子叫白夜来接她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