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
四月底的天,已是春末夏初的时节,英武的男人未着甲胄,一只袖子褪出来掖在腰间,露出结实的右臂,小麦色的紧实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根本看不出已年近四十。
赤膊男人察觉到景选的目光,回看过去,开口:“大军疾行,最快也要明日午时前后才能到达,今夜加紧赶路,不能留给皇帝老儿太多准备的时间。”
景选却道:“皇陵左近一马平川,只一座崇丘矗立在后,易攻难守。还是入夜后便安营扎寨,天亮再行,以免趁黑生乱。”
“大皇子还当是出游围猎么?”赤膊男人哂笑,虽说着这话,剑眉星目间毫无起兵谋反的肃容,似乎他自己便是在闲散围猎。
看向景选的目光称得上慈爱,似乎……在透过他看向一位故人。
景选其实是第一次见到萧云行本人。
二十年前叱咤风云的北戎头子,如今大延口中的“边匪”,萧云行。
北戎式微,早不复当年与前朝大齐几乎比肩并立的局面。因此景选才敢兵行险招与之合作。
景选下狱前,母妃预料到景选或许会有不测,终于将瞒了二十年的秘密告诉了他。
萧贵妃,宫人出身的贵妃萧氏,年幼时曾被北戎萧家的养女,与萧云行有青梅竹马之谊。后来萧家将她送到南朝,与燕京一暗有往来的萧姓人家达成合作,洗白了她的出身,让她作为燕京萧家的女儿入选宫人。
萧嫱争气,从小小的才人做起,一路爬到贵妃之位,摄六宫事,位同皇后。即便手上沾满鲜血,也总能哄得景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嫱与北戎萧家旧人恢复联络以来的这些年,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朝败露便是万劫不复。但若成了,与萧云行各取所需,终点便是无上荣光。
可惜,就在他们都以为成功将太子拖下储君之位时,竟功败垂成,被反杀至几无葬身之地。一个被押入天牢候审,一个贬为夫人,幽禁冷宫。
幸好,萧云行警觉,近来一直留意燕京的动向,伸手助景选一臂之力,将人捞了出来。
“其实,你该叫我一声舅舅。”见景选沉吟,萧云行没有继续奚落,而是带有几分轻松地笑道。“以我和你娘的情分,舅舅是不会害你的。一鼓作气,杀到崇丘。”
景选咬了咬牙,本就阴沉的脸色愈发冷然,但他还需要萧云行领来的这队骑兵精锐发挥大用,硬生生忍下了那句令他作呕的“舅舅”,只当听不见,道:“萧将军不了解禁军。”
顿了顿,决定解释得更直白些:“夜行突击冲到崇山,便没有力气与皇陵的守卫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