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霓不着痕迹地朝景迟凑近两步,悄悄拉了拉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住他一根手指。
景迟眉心微动,侧目看向她。
小公主微微弯唇,无声安慰。
唯有她,看懂了他心底的伤处。
景迟移开视线,下意识想将自己的手指从她温热柔软的小手中抽出,但忍住了。
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袒露脆弱,更不允许任何人窥见他心底的痛处。
但若这个人是阿霓……
景迟终究没有甩开小公主幽微的关切,心中原本闷痛的地方反而生出一丝暖意,仿若被重新撕裂的伤口再次结痂,又痒又麻。
死寂又拥挤的殿中,景迟感到胸口堆砌的块垒倏忽消散了大半,回握住了盛霓的小手。
满绣的大袖袖口遮住了两只手,满殿惊疑中无人注意。
“去探的禁军回来没有?”延帝起身,望着敞开的殿门外,沟壑纵横的面上神情复杂,看不清是惊惧还是忧虑。
话音方落,福公公快步走进殿来,脚下一个不稳,扑跌在地。
他这急匆匆地一跌,将本就惊惶的人心跌得彻底乱成一团,几个内侍七手八脚地将福公公搀起来。
福公公来不及理好怀里的拂尘,苦着脸扑通一声跪倒,五体投地。
“陛下!”
“叛军距崇丘只有二十里了!”
“谨王,反了!”
大殿轰然炸开大哗。
叛军是从京畿方向来的,也就是说,宫城已经沦陷了。
又或者,宫城与叛军,里应外合。
萧夫人。
延帝跌坐在金丝楠错金九首蟠龙宝椅上。
“陛下……”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上首的九五之尊。
福公公把后半句话艰难说完:“叛军里,一部分是京城禁军,一部分是……北境边匪,萧家军!”
“萧云行?”在场的多是工部文官,禁军总统领孟焓是在场唯一说得上话的武将了,一下就想到了这个令人深恶痛绝的名字。
福公公抹了把汗,四下瞥了一眼,硬着头皮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叛军打的是……勤王的旗号!”
方才还沸沸扬扬的大殿一瞬间又重归死寂,在冰火两重天里交替煎熬。
“勤王?”大殿上九五之尊的表情十分精彩,“何意?”
这便是明知故问了。
福公公贴身伺候延帝十余载,已是最得圣心的心腹,仍是不敢回答这个要命的问题,将头死死触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满殿里,唯有太子景迟,发出了一声轻嗤。盛霓的面色也沉了下来。
景选来勤王,自然是意指太子谋反,真正的反贼倒在喊着捉贼。
“还有谁?”延帝问。
宫里还有谁?
就算萧夫人与景选母子俩里应外合,这么大的事,宫里仅凭一个夫人萧氏到底不足。
还有谁在为乱臣贼子坐镇?
福公公叩首,哭道:“老奴不知。”
宫里的消息太远,就连萧夫人与景选是不是真的里应外合,也只是推测。
“能调动禁军,稳住……或者说软禁,诸臣,按兵不动,让宫城里传不出一点消息的,”景迟几乎是带着笑意开口,“父皇当真想不到吗?”
延帝还是第一次发觉到自己似乎老了,看着阶下傲然挺立的嫡子,历经风霜后东山再起的国之储君,年轻的面孔下是稳如泰山的心志和绵绵不尽的生命力,延帝发觉自己似乎真的老了。
最看重的儿子,最宠爱的嫔妃,还有……托以景氏一族的族长桓王,他们在这一日全都弃他而去了。
“乱臣贼子……”延帝几乎咬碎了牙,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胸口闷得厉害。
几个内侍战战兢兢地将摇摇欲坠的皇帝搀扶到宝椅上坐稳,再看满殿臣仆,大多面如土色。
宫城沦陷了。
居